她早点醒来。
实际上,若是他没有停下来,天黑的时候,她就该醒了。
可是,她醒来之后呢?若是她问起笑凤仙,他该如何回答?他不想骗她,也不想让她再受一次伤害,不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最重要的是,若是她的内力恢复了,内伤好了,却没有醒过来……他要怎么办?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水镜月睡了三天,长庚守了她三天,阿杰和风寻木陪了两人三天。
天黑了,房间里的灯已经没有灯油了,也没有人给它添上新油。他在黑暗中单膝跪在她的床前,双手捧着她的手,抵在眉心的位置,轻声呢喃:“天亮之后,你会醒来吗?”
夜色深沉,细细的雨丝打在瓦片上,显得格外的寂静。房间的门悄无声息的开打了,三日来,白衣人第一次走出了这个房间,可惜,阿杰和风寻木回房间睡了,没能看到。
长庚走进了雨幕之中,没有打伞,也没有用内力挡雨。雨不大,却能湿衣,他毫不在意,平静的走出了小院,走出了客栈,沿着寂静的街道,不紧不慢的走着……最后,他站在了皇城之下,抬头,看到了那座高高的阁楼,也看到了站在阁楼之上的那个影子。
在认出那道黑影之时,他愣住了——
意料之外的,他来了。
理所应当的,他来了。
他虽总说他收她当徒弟的时候心怀不轨,总说他待她不好,可是,每次她有难的时候,他总是会来的。
长庚仰头,静静的看着远方的那个身影,雨水从他的脸庞划过,泪水一般,透出几分哀伤,嘴角却渐渐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黑色的身影站在阁楼飞角之上,雨水笼子在他周身,升起淡淡的水雾,让那个身影看着有些模糊,有些缥缈,仿若谪仙。
长庚上了阁楼,站在那个人身后,仿若叹息一般的叫了一声,“师父。”
高高的阁楼之上,黑衣人静静的站立着,乌黑的长发在雨中轻轻飞扬,视线穿过重重雨幕,透过浓浓的黑夜,看着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道:“在她把心法练到第九层的时候,我以为她会回去。”
长庚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背影,感觉很奇怪——分明他们站在相同的高度,分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却感觉他站在很高的地方,离自己很远,离这个尘世也很远,孤高而寒冷。
他说:“她一直都很想念你。”
听到这句话,乌炎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他转身看他,微微皱眉,声音有些冷,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回一趟闲云岛,陪我喝一杯酒,问我一句,我不会告诉你们吗?跟我低个头有那么难?你们不想留下,谁敢强留我乌炎的弟子?”
长庚听着这番训斥,愣了一瞬,转眼却是笑了。
乌炎斜了他一眼,转身,“若是她不愿醒来,你会如何?”
长庚沉默了会儿,道:“等。”
乌炎微微仰头,“若是要等很久呢?”
长庚道:“放不下,只能一直等下去。”
乌炎轻笑了一声,“既如此,你来这里做什么?”
乌炎这句话带着几分恼火,长庚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良久,抬眼看他,认真道:“很多事,或许没有对错,却总要有个了结。”
乌炎微微偏头,看向了东边的暗夜,突然问道:“雨什么时候停?”
长庚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的笑了,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黎明自会降临。”
“哈哈哈……”乌炎不知为何大笑起来,衣袖飞扬,黑影如魅,“乌炎的弟子,怎么可能那般软弱?她会醒的。”
黑色的影子消失在雨中,长庚往前走了一步,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对着虚空道:“你不去看看她吗?”
没有人回答他,黑夜寂静,雨水冰凉,皇城之中有巡守的御林军走过,踢踏的脚步肃杀而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