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新君都要年长十几岁,按世人眼光来看,无论如何也到了年老色衰,风光不了多久的年纪。吴氏在心里掂量一下,觉得凭自己这皇后的身份,即使把人弄没了,了不起吃段时间挂落,总不至于真让新君恼一辈子。
朱见深对吴氏并无夫妻情义,连大礼之夜也是坐坐就走,哪知她心里已经有了崎岖之险。且最近万贞清醒时间开始变长,明显好转了些,他挂念着万贞的变化,哪里顾得着这位被他摆给别人看的皇后。
万贞从神魂受伤之日起,就知道自己再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顶多是拖一天算一天,陡然间精神上的困倦感消退许多,白天能清醒一两个时辰,诧异无比。
受过科学教育的人,也许无法相信道法,但却相信能量守恒。她能好转,自然是获得了外力帮助,朱见深将她瞒得死死的,她却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混过去就算了。恰好此时一羽传信告知他已经回京,寄住妙应寺,她便趁着大朝会的机会微服出宫,寻一羽问究竟。
一羽传信没有等到新君,却见到万贞行动如常的过来,虽说神态中仍有倦意,但眉宇间生机内隐待发,完全不同于她重创时那种精神溃散,生机随时可能断灭的虚弱,顿时心中百感交集,长叹一声:“难怪他让我不用赶回京师,原来他真的这么做了!”
万贞为了解惑而来,见一羽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神神叨叨不肯说的样子,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你少装聋作哑!快点告诉我,我是怎么好起来的?”
一羽看到她着急生气,呵地一笑:“你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好起来,必须要靠夺他的命格气运,才把他从桃花源哄下来吗?怎么,以为离开那里的法阵,他就安全了?”
万贞怔了怔,喃喃地道:“是致笃?”
一羽起身看着外面的白塔,淡淡地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只要他心甘情愿,总会找到办法的。”
是的,这世间,若是真爱一个人,若是心甘情愿为所爱付出所有,总是能办到的。
可她真没有想到,她已经尽力避免了,他竟还是为了她这么做了。
“所谓的命格气运,究竟包括什么?帝位?国运?健康?还是……寿数?”
一羽微微摇头:“世间万物,绝无一成不变之理,究竟损的是什么,要靠你们自己去体会察觉。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损必有补,说不定还能找到转机。”
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要真有那么容易,龙虎山和杜箴言又怎么会折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替代之法,最后只能从她身上借运?
说到底,都是她利令智昏,只想着回去,明明发觉龙虎山的行动有些奇怪,却仍然选择了合作,害了他!
他还那么年轻,他才登基治世,鸿图大业将将开始,就已经因为她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不知道会怎样发作!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痛如绞,忍不住靠在车厢上呻吟一声。小娥见她脸色不好,吓得连忙吩咐赶车的小宦官:“快,姑姑不舒服,赶紧回宫去叫御医!”
万贞深深地吸气,想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别胡思乱想伤了神!他损害自身把你的神魂养回来,不是让你自毁的!
这样想着,她胸中的那种口气才缓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万贞与周贵妃不睦,东边的路能少过就少过,又不住后宫,来时是绕的西边雨花阁这边的路。此时回去,小娥贪近,却让人抄近路从神武门入宫。
而伺机已久的吴皇后,得到万贞微服出宫又回来的消息,却率人从坤宁宫赶了过来,把车驾拦住。
小娥见到吴皇后,连忙和随车的宦官一起给她问安。吴皇后今日特意穿着大礼服,摆足了皇后的架子来拿万贞的短处,哪有空理会他们,指着车厢道:“万贞儿擅闯宫禁,本宫在前却傲不为礼,目无尊卑,违乱宫规!把她拖下来,重杖!”
小娥大喊分辩:“娘娘,姑姑是生病了,没法行礼!皇爷许了她不用行礼!”
吴皇后有备而来,又岂会因为她的辩解退缩?万贞昏睡中被人猛地拖下车,刚刚惊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挨了一杖。
下朝后听说万贞出宫,特意打听了路线来接她的朱见深远远地看到这边的情景,惊得魂飞魄散:“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