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大多数军队的兵败如山倒就是从士兵内心惊疑不定开始,军队的意志坚强哪怕是处于劣势都能支撑,唯独是军无战心致使溃逃。
此时此刻的张冲内心里无比恼火,他是要送一场富贵给易揣等人,做好的君子约定是,城外战事还没有出结果之前,易揣就不该轻举妄动,甭论是撤掉张氏凉军的旗帜换上汉军的旌旗。
很显然的事情,易揣等人没有将与张冲的君子约定当回事,导致的结果就有些严重了。
喧哗声指的是一种哗然之后大量的人在议论和喊叫产生出来的声音,发现金城旗帜变化的人,他们喊叫的是金城失守。
“全军出击,必须全军出击!”张冲在巢车之上张牙舞爪,嘶吼:“冲锋,全军冲锋!”
张冲尽管是早就对易揣等人背弃约定有心理准备,但多少是带着一丝的侥幸,认为既然送了易揣等人那么大的功劳,易揣等人多少是该有些感恩的心,可他还是小看了背叛者的无耻,也显示出了自己的天真。
急促的战鼓声被敲响,索孚是第一个就率军进行冲锋的西凉武将。他是冲锋在队伍的最前端,一副睚眦欲裂表情地舞动着兵器,嘴中不断嘶吼着:“杀敌!杀敌!杀敌!”
续索孚之后,多多少少是有其余的张氏凉国将校也发动了冲锋,但更多的将校是留在原地发愣。
侧翼的索孚带着骑兵冲锋,前阵也是涌出了张氏凉军的步兵,这样的动静令处于攻势状态的汉军多少是觉得意外,以至于汉军的攻势停顿了一下。
谢安收到前方汇报之时,两军的步骑实际上已经是绞成一团地拼杀,他的下一个动作是让另一个蓄势待发的骑兵军绕开战场入城。
两军的厮杀当然激烈,可是发动冲锋并有心作战到死的张氏凉军真的太少,更多的张氏凉军是内心迟疑,结果是前方的张氏凉军在与汉军交战,后方的张氏凉军却已经出现溃逃现象,本阵的张氏凉军有得要向前有的要后退,看上去张氏凉军就是一团乱糟糟的模样。
脆弱到不行的张氏凉军,他们遭受狠狠一击的是易揣亲率本部从金城冲了出来。
易揣完全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出城之后就是采取攻击,本人是直取张冲所在地而去。
金城先是莫名其妙地失守,里面更是冲出叛军,今时今刻就算是再有拼死意志的人,也会怀疑自己那么做有什么价值。
处于巢车之上的张冲看着听命冲锋的部队被汉军击垮,再看叛军从后面攻击导致己方部队的兵败如山倒,他多次拿起佩剑摆姿势要自刎,每一次都是拿起来又放下。
“降……”张冲最终还是没有自刎,他嘶哑着嗓子:“投降,下令偃旗息鼓,投降!”
所谓的偃旗,就是将战旗倾斜着垂下。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战旗下垂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罢战。
息鼓就更好说了,自古就有击鼓助战的说法,为的就是激昂士气,鼓声停止就是战斗停止,交战状态下的鼓声停止又没有响起鸣金声,士兵或许不了解状况,军官却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张冲并不怕死,他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率军出城而战。他不自刎是想要暂时活着,担忧汉军会在张氏凉军投降之后坑杀战俘,而汉军坑杀降俘是出了名的事,光是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坑杀的降俘就超过三十万。他知道活着的自己才能为投降后的张氏凉军争取活命的机会,既然最后的反击没有取得预料的成果,那就该为那些被自己辜负和拖累的将士多想想,所以暂时真的是死不起。
偃旗息鼓后的张氏凉军彻底失去战心,一个又一个地丢弃兵器,他们或是跪倒在地或是愣在原地,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易揣带着骑兵快速向将旗的位置驰骋,由于没有遭遇反抗会有功夫想些事情,一直都在犹豫是该直接杀掉张冲或是俘虏,等待真的来到将旗附近又看到巢车之上的张冲,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说是心狠手辣也罢,说是羞耻无脸相见也好,背叛者通常不希望被自己背叛的人活下来,易揣拿起了弓并搭上羽箭,咬牙就要松开射出之际,一阵轰鸣地马蹄由远而近。
崔轩又再一次处于冲锋的矛头位置,他们本来是要入城,中间得到新的命令,是谢安亲自下令由他们来敌军核心位置,享受俘虏敌军主将的荣耀。
“那个谁,你想干什么!?”崔轩的嗓门很大,老远就恶狠狠地盯着易揣,一段大声的喝问之后,靠近了满是威严地盯着,说道:“已经投降还引弓待射,想做什么!”
易揣脸上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是放弃射箭,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抽搐着脸颊无声对崔轩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易揣,与征西中郎将有约,特献上金城。”,他本来还想说是献上张冲用意增加功劳,后面却卖了崔轩一个好。
崔轩抱拳回礼,没有多与易揣说话,是带人来到巢车之下。而这个时候张冲已经下了地。
“将主有言,大汉征讨西凉是为金瓯不缺。”崔轩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老者,稍微昂了昂下巴才继续说:“张太守负隅顽抗是各为其主,临阵不敌下令投降不失理智。同族相伐是为不幸,切勿再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张冲看都不看靠近过来的易揣,拱手向冀州的方向行礼,嘴中说道:“汉王乃是当世雄主,于胡虏之手拯救万民于倒悬。今不臣以螳臂之力挡车,错皆在不臣一人,与金城百姓无关。麾下将士亦是在行不臣军令,罪皆在不臣一人。”
崔轩左右看了看,不少人是露出不忍的表情,更多的是神情呆滞,本来还想表现一些战胜者的骄傲,后面咳了几声对张冲问:“张太守可有坐骑?”
张冲点了点头,麾下前来战马,他翻身骑跨上去,转头看了看黄河北岸,仰头之后两行清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