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姓汉室的家国天下,是要恢复到正常国家该有的统治之法。
君王没有想着将整个国家视为自己的私产,不搞家天下,走的是公天下路线。后面那一个,只要不是奴隶就享有“私人财产,非触犯律法,财产不可无故剥夺”的权利,这种体制对于贵族的好处最大,百姓更不会吃什么亏,只有君王不能再为所欲为。
其实蔡优只差对桑虞破口大骂“君王都在极力限制自己的私欲,你特么是不是在刺激君王,要搞得大家没得玩”,用了很大的努力才算是忍了下来。
汉国的三公九卿中出身世家的人并不占多数,桑虞所在的家族在北方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吕议在南方只能说是三流世家,其余各人最多也就是大家族出身。
原先的底蕴会决定他们的思路,像是蔡优等一些非传统世家出身的人,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国朝之初就发生资源分配的事,但大部分是觉得争不过,并不是真的出于为国家考虑的心思。
大家起点不一样,有限制才是大多数人乐意看到的,要真的依靠底蕴去拼,北方除了崔氏真没人可以一对一和桑氏拼。而这两个氏族,桑氏早就在干收编各家族为己用,崔氏则是仗着崔婉的王后身份。
“大汉缺少官员是不争的事实。”桑虞并不敢引起众怒,说道:“官员从何而来?从各家族而来啊。”
那就是无可避免的局面,知识掌握在有底蕴的家族,普通百姓难有获取知识的渠道,当官什么的真与普通百姓没任何关系。这样的局面是从国家被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的事情,除非是获取知识的渠道被打开,要不然垄断是必然的。
蔡优等人听出来了,事实就摆在那里,桑虞也暗示桑氏一族并不会干得太过份。
他们想要的就是桑氏一族不要太过份,一个家族出现太多官员只会让君王产生警惕,再来是一个家族掌握太多资源也不会让其余家族放心,利益在最大的程度上进行共享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桑虞做出了保证,大家得到保证也就情绪不再激动,能够平和地去谈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王上有意取消举荐之制,全面执行考核之制。”庾翼刚才就没怎么说话,以南方目前面临的尴尬局面,那些事情没得掺和。他说这个话题再次引得众人不得不集中精神:“考核之制,是如何个考核之法?”
桑虞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王上所言,乃是科举之制。”
其实之前考核早就存在,先汉的孝廉制度就有相关的考核,比如必须是良家子,再来就是关于名声的大小,进入官场之后也有相关的提升制度。孝廉制度有一个关键,那就是必须要有推荐人,被举荐的人要是犯了什么事,举荐人是要一同担负责任。因此某个有资格进行举荐的人,压根就不敢随意去举荐谁。
庾翼因为关注,所以迫切,诚恳地问:“何为科举?”
桑虞本来是不想说的,目前的知识无可计价,懂得别人所不懂的就是最大财富。他是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勉为其难地稍微解释道:“出身清白之人,拥有学识之人,可参与层层考试选拔,最终为官。”
听着并不复杂,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是,只要有知识和身家清白,等待科举正式作为国家选才制度后,谁就都能当官。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以后门阀、世家、大族会大肆遭受寒门的冲击,甚至连寒门都不是普通百姓也能当官。
“原来推广教化还有这层用意。”张石该是三公九卿中最没存在感的人之一,却不代表他身后没聚拢一批人,呐呐地说:“那子深还提议为官者亲属未出仕者,入学宫教学?”
“大势所趋,何人能挡?”桑虞看得明白,国家进入修生养息阶段之后,刘彦会倾斜很大一部分精力在知识传播上面,说的话是提醒那些没想明白这一层的人:“世间不止家族之人,尚有存世的各家学派。”
话真的是再清楚不过,再不懂也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他们才不相信刘彦真找不到师资,给予各个学派好处,有的是想要振作起来的学派前去效力。
“若是我等不出力,该如何回报王上厚待……”庾翼刚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竟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对着桑虞行了一礼:“还是御使大夫明见。”
独尊儒术之后,百家并不是真的完全消亡,还是有不少学派艰难地生存着,有些学派甚至混得很好,其中就包括法家、兵家、农家这些儒家根本无法消灭的。
儒家在先汉被确定崇高地位,到现如今却再难有先汉的威势,毕竟战乱的时候儒家起到的作用真心有限,平天下靠的是兵家,治天下靠的是法家,所以儒家是先后在东汉末年诸侯并立遭受重创,中原陆沉之后又是没有壮大土壤,现在的儒家只是有其名而无其威势。
眼见刘彦扫平诸部胡虏,各部割据也被消灭,一个崭新的大一统国家又将再次屹立,感觉美好日子即将到来的不止是那些从龙之臣,觉得能够大施拳脚的还有那些早就望眼欲穿的学派。
“一旦科举之制执行……”蔡优扫了庾翼一眼,看向桑虞幽幽地说:“南方的文风,可是很盛行。”
永嘉之乱后那么多的家族南逃,留在中原的传世之家大部分被灭,讲道理北方的读书人真没南方多。
衣冠南渡还有相应的附属效应,南逃的世家带走了太多的典籍,北方的典籍却大多毁于战火,导致的就是在南北掌握的典籍上面,北方又输给了南方。
“所以虞为大汉着想……”桑虞从很多人脸上的难看看出了关键,慢斯条理地说:“迁徙人口势在必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