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似乎睡着了。”管家小声的说。
叶淼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瘦骨嶙峋的男人,床那么大,他却像是干扁的树枝一样蜷缩在中间,厚重的被子鼓起一小团。
他的脸上完全是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应该有的模样,憔悴,没有任何生气,眼窝严重的凹陷进去,带着氧气罩的嘴唇苍白得看不到一点血色。
干瘦的手臂在宽大的丝绸睡衣里显得更加脆弱,好像一折就能断了似得,忽的,手臂动了动,接着皱纹横生的眼皮睁开。露出浑浊的眼珠。
管家立刻上前,在主人的示意下拿掉呼吸罩,德里克的精神还算不错,居然看着叶淼露出了笑容,“来了。”
“恩。”叶淼应了声。
他又看向管家,“我觉得有点饿,你让厨房去弄点吃的来。”
管家一听简直欣喜若狂,从半个月前,德里克就已经很难再进食了,都是靠着营养剂在维持生命,这能够主动说饿,简直太好了。
管家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叶淼抿着唇,这个样子在中国叫做回光返照。
“我很高兴,你还能来,你们中国有句很有意思的话,叫做养儿防老,死了有儿子收尸,我虽然没有养过你,或许你也不大乐意认我,但是你能来,我还是很高兴的。”
“恩。”叶淼轻轻应着,后者接着说:“我啊,是真的喜欢丁依依,她恨我,你恨我,所有人都恨我,可是我觉得吧,这只是爱法的不同。
就好像有人喜欢鲜花,喜欢的方式就是远远远欣赏,等她自己花开花败,而有的人喜欢鲜花,就会把她带回家,插在漂亮的花瓶里,每日观赏,甚至勤快换水,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花开得久一点罢了。你不能说前面的是爱,后面的是残忍,如果前面的是爱花,那么为什么不用尽一切方法让花活得更久一点?
爱本来就是会产生欲望的,因为爱,所以希望这朵鲜花只在自己的视线里,因为爱,所以用尽一切办法让花朵保持新鲜,这本来是没有错的。”
叶淼看着他,淡淡道:“爱不是你能给花朵什么,而是花朵需要什么。如若她希望遵循自然规律,那么你的采摘是残忍。”
德里克愣住了,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床位尿管里透明的管道里流出带血的黄色浑浊液体。
叶淼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那阵好像好把人性命夺走的咳嗽渐渐消退,他唯一的温柔,是不用怜悯可怜的眼神看着面前身形消瘦的男人。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说了那么多,有点累了。”
咳嗽完后,德里克面色灰败,语气也断断续续。
叶淼走了,但是没有离开,就站在花园里,这里的薰衣草依旧开得十分茂盛,但只要轻轻勾出一株,就可以发现薰衣草的根部并没有完全扎进土壤里,用不了两天,这些薰衣草就会枯萎,但是很快就就会有转机从盛产薰衣草的地方立刻移植新的薰衣草过来。
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终于不用再坚持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批栽种在这里的薰衣草了。
风吹来,紫色的小花朵迎风摆动,带来芬芳,他低头看着,忽然就想到了叶水墨,嘴角就忍不住笑开。
她找来,虽然很诧异,但是内心却是高兴的,刚见面那一刻,他用了多少忍耐力才克制住没有将所爱的人搂进怀里。
爱不爱?他是爱的,但是她爱不爱?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是又觉得结论没有那么重要,即便她不爱他,他也不会因为这样而少爱几分。
既然都追到这里来了,那回去后便告诉她吧,告诉她,其实他爱上了她,其实那个吻是在表白,其实在他离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他的梦境里都有她。
“叶先生!”管家急匆匆的跑来,神色里满是惊慌,“德里克先生他…··他去世了。”
小别墅,叶水墨好无聊,虽然时差难受,但是她就是睡不着,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从昨天到现在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她拿起哥哥留下的纸条,忽然突发奇想的想给哥哥做一顿像样的中餐。
哥哥住的地方似乎还不错,刚才她在阳台就看见一个华人带着一只大金毛骑着单车在溜达,应该是个华人区。
拿了钱包和手机,她出门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可以用银联卡的地方,刚准备进去,忽然肩膀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双方互相踉跄。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对方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颧骨很高,眉毛却很淡,所以叶水墨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张长相,觉得很有特点。
她的钱包掉在了地上,对方捡起来递给她,匆匆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才离开。她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肩膀,这才转身去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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