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何掌柜见卫兵拦阻,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是略带无奈地胡诌道:“军爷,刚才打发出去的伙计毛手毛脚的,把钱落在了柜上,虽说孙家老店也算街坊,但那老孙头却是个犟脾气,我怕撕扯起来真不让把鸡带走,回头耽搁了大人们用汤就不得了,这才想着赶紧送过钱去买回来。”
卫兵冷笑道:“这点小事,用得着两个人去?”
何掌柜有心让张三回去,但他想起了吴先生的话,临到跟前儿却终不敢赌,便摸出两角碎银,转身递给张三道:“军爷说得也是,大人万一有什么需要我不在还真不放心,你赶紧去找着老四,把鸡端回来,路上仔细脚底下,要扣翻了,我把你们两个扒皮炖汤。”
张三应一声,接过银子就出了门廊。两名卫兵对望一眼,也不再阻挡。何掌柜想的没错,若是他刚刚选择自己去送,那他俩就谁也出不去了。
张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寻思这是让我去哪儿呢?什么孙家老店……不扯得没边没沿儿么?直到此刻,他压根儿没意识到丝毫的危险,因为刚吃了饭不久,身上淋个透心凉不说,还顶了风不住地打冷嗝。
“奶奶的,俩人打什么哑谜,纯是消遣老子。”暗骂几句,张三把心一横,他身上有吴先生留下的银子,掌柜的也没少给,决定哪儿也不去了,索性就到前面的许家客店,开一间上房,烫上半斤酒,暖暖和和地喝了,再美美睡上一个下午,自己也享受下被人伺候的感觉,等擦黑再回去,就说没找到吴先生,掌柜的还长着千里眼不成?
何掌柜送走张三,失神地折返回来,独自进到柜台里面给圣祖像上了一炷香,内心却越发惶惑不安。一方面他被书信上提到的灭口之事给吓住,再则雨太大,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堂子二楼的某个窗口处,有人一直都在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人正是趁李志不备丢下油纸包的方进,他无法看到墙根儿下的油纸包有没有被人捡走,却始终注意院门,吴先生下楼离去前似乎偶然投来的一瞥,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看来是刚上去的那个伙计拿到了,不想这小小客店里,竟也是藏龙卧虎。风疾雨盛,你可要看清脚下的路,一路……走好哪!”
方进不认为吴先生的离去是偶然,联想到提着饭盒进了吴先生房中的张三,方进料想一定是伙计捡到了纸包,可他不识字,拿着书信去请教这客人了。但此人能在顷刻间便看出端倪,并果断冒雨离去,方进也在心中暗自佩服,只愿他能逃出生天,将书信内容设法转告丞相大人。
之前李志提议归附大王子的时候,方进就已经知道这不过是说辞,今天自己,只怕连这客店中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了。因此他说要考虑,正是为了借机把纸包丢出去,同时也为捡到纸包且能看出其中凶险的人争取一些离开的时间。
方进无奈中的最后一搏目的达到了,他看着吴先生离开,看着何掌柜与张三两人先后过去却只有一人走出,方进知道,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离开这处院子了,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于是他转过身来,这才有了二人先前的那番对话。
此刻方进提杯在手,准备仰服毒酒,慨然赴死,不想却被李志拦下,“不急!方大人,还有菜没上完,怎忍先行离去?”李志似笑非笑地言道。
“菜……没上完?”方进诧异地复述。
“是啊,”李志笑容更盛,“方大人煞费苦心,安排人去冒雨买鸡,怎能不吃上一口就走呢?”
“你……”方进虽因雨大,没听清门口卫兵和几人的对话,却已明白李志必有所指。
李志从容言道:“方大人是文职,并不习武修道,自然不晓传音之法。刚才头一个出去的人说要买鸡,后面那两个则说他忘了带钱,要给送去……方大人,怎好辜负这一片美意?好歹要等鸡买了回来,先吃完再一同上路不迟。”
方进已经说不出话来,空张了张嘴,颓然跌坐椅上。李志冷眼瞧着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你也不想一想,我于都城近畿、君王辇下行此诛灭九族的勾当,岂能不慎?怎肯再放一个活口出去?之所以让那二人离去,只是想看看他们都和什么人联络,是否还有知情之人。”
李志停顿一下又道:“方大人,你我虽然各为其主,但你身死不忘忧国之心,实令在下敬佩。我还是那句话,李某在一日,当保你妻儿无恙。现在……你能老实告诉我,刚刚你扔去窗外的是什么东西,这件事到底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方进心如死灰,索性并不隐瞒,连那书信内容,以及自己对张三拾书的猜测,全都和盘托出。
李志点点头。这也符合他的判断。方进这样谨慎之人,不可能没有其他准备。于是便给楼下守卫的亲兵传音,让他们直接包围吴先生之前进去的客店,将张三以及吴先生拿住,同时也不准那家店中走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