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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毅坏了她的事,她应该除掉他,她也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到。然而并没有。千骄忽然发现,她对秦毅竟然生不出丝毫怨恨,甚至钦佩之感越来越重,杀掉他,她真做不到,所以只能听他的话,干脆认输退场。
节后相处这段日子,千骄眼中的秦毅少言寡语,或许还有些木讷,她对自己跟着他来沙滩都觉多余,这种人,岂用她亲自出手对付……一直到今天,秦毅的呆滞和木讷才显得尤为可怕。
多少人,多少年的苦心布局,在短短半年左右的时间就被他完全揭破,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他是什么人,真的只有二十岁吗?为何到了解谜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半分得意?他叫波汗‘将军’,称自己为‘千骄姑娘’,言不失礼进退有节,且还直言说出他并非狼主之子,连这种身份都能丢弃。
难怪斛斯乏都对他俯首致歉,对他心悦诚服。诸多疑案水落石出,秦毅的表现和安排完全不像算总账,他放过了苏伐诺,也说会放过假的珍娜,与自己开诚布公地交谈,劝说退让而不是直接派人拿下……真就像他说的,他来不过是为讲个故事,而希望得到的,也只有叹息。
千骄是光影门百年难遇的天才,当然很自负,可是秦毅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打击。在独自离去时,她重新想起以兄妹身份和秦毅渡过的每一天,每一刻,忍不住会心微笑,或是摇头感叹。千骄终于给自己找出一个不杀秦毅的理由——有朝一日,她要在心智和人情世故方面完胜过他。
“哥哥,多保重。”千骄内心自语,“希望我们别再遇上。”
在边防军中安住数日,秦毅把给狼主的结案报告写好同时,沙滩城因苏伐谨一案牵扯到的许多杂七杂八的问题也都妥善处理完毕。货物起出来,他看都不看就分给两位兄长,狼主不会关心这些;右营那名千夫长被斛斯乏一道手令直接处死,治安军整顿后归建,丽娜的通缉令撤销……还有水场,斛斯乏倾心结交之下,亲自过问此事,特别请秦毅自己在卫队中挑选一人任命为治安军主将,也是水场的代理人。
离开沙滩的日子到了,目前还无法带走兄弟班,秦毅只能先让王福与九名被释放的剑士陪在身边,百名影子暗里跟随。梅录啜暂时留下,但秦毅也嘱咐其尽快安排好手头之事,他很欣赏此人的机灵活泛,将来也许能用得着。
盘桓这段时间,秦毅倒于无心插柳之中办成一件他真正挂心的事情。他去见过张三和兄弟们,是只带着王福一人,到关押剑士的营地中同众人团聚欢宴的,铁察等人在营外待命。秦毅躲藏城内几日也不知与王福如何摆布的侍卫,等到波汗一事了结,十名贴身武师对他已是绝对顺从,就在王福面前也不敢倨傲。
两千多人吃得一个比一个胖,显然没受委屈,不少人还和看守他们的军士成了朋友。闲聊中秦毅听兄弟们说,边防军自有专递处,主帅就能直连飞来驿信使,从未听说要经过什么传驿站。
是了,秦毅暗暗责怪自己没想到这一点。南军要掌握生洲形势,时刻要和那边的密探联络,军中岂能不设专递处?他是因王福也证实广漠国传飞驿艰难才忽略掉的,打算通过影门各分部与国内联系。
辞别兄弟班秦毅一刻也不耽搁,写好两封书信就去请见斛斯乏。他称是剑士托他传的家书,一封发往生洲磨石城,另一封因为首领是比香国人氏,因此要发往东瀛洲。秦毅还把桑哈赠予的那袋宝石全都拿出来当做邮资。
斛斯乏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他说,“谦少主无须见外,羽檄火信老夫办不到,两封飞驿倒用不着惊动红砂那些鹰犬。”他当即就派专递处招来信使,宝石却颗粒不收,驻军都是按年度与飞来驿结算的。
最想办的事这么轻松就办完了,秦毅诚心感谢斛斯乏。生洲那封信他是写给清凉山曾兆先的,虽然也挂念妻子朝阳,但一想到她的性子却不敢直接传信给她,不然很多事都可能得不到答案。
事了拂衣去。秦毅同两位兄长辞别斛斯乏,五月末,带着各自的卫队和波汗留下的两千修士启程赶往狼主城。
飞来驿的回书斛斯乏会派人给他送去,一别经年,盼故人能寄,岭南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