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鲁达却是莽撞性子,但对于亲近之人却愿意暂且压着性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鲁达略略解释了一番,许仙这才恍然大悟,彻底知晓其中的关窍。
这些凭状都是百分百的真货,全都出自朝廷。
如今不比得现代,这地方上要是遭了灾,除了朝廷要出赈灾银子之外,地方官员们往往也要劝说地方大户随钱。这地方大户看在朝廷的面子上,多多少少会出一些。
只是次数多了,老是白拿终究不好,朝廷总是要有所表示的,于是就有了这些代表着荣誉称号和虚职的凭状。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地方离朝廷太远,骑着马也要一两个月,再经各部老爷们,一件小事也能拖个几年,就格外的麻烦。
于是不知道哪个小天才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朝廷那边先是盖了章,随后直接送到地方那里。等到地方要用的时候,就直接盖了印,两边合在一起,自然就如同朝廷正经下的命令。
这听起来像是减少公共开支,替身朝廷效率的善政。但稍微有一点公门经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勾当,只是无法说破而已。
这些东西朝廷是不会查的,地方上积年累月的,便会剩下不少。每到某些特定时候,地方府衙上便会走一次水。
这些代表着朝廷命令的凭状,便会无端消失。不过如果有人诚心想要的话,原本三千两才能得到的朝廷封赏,说不定五百两就拿到了……
许仙早知道官场污浊,却真的不知道官场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天才。他听了一会,和书袋里的两只乡巴佬黄鼠狼一起惊呆了。
“这……这……可经略相公经略西北,你为什么又会带着这些东西,跑到南方来?”
“正是因为南方远离西北,所以经略相公才特意让我带这些东西来南方。具体的勾当,我亦不知。经略相公只说,余杭城中有他好友,让我将东西带到便是……嘿,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朝中诸多将军,哪个不是这样的?也就是经略相公,还在藏着掖着,生怕世人怪罪罢了。”
许仙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闷头喝酒。
这些话可能在鲁达心中藏了许久了,在西北的时候他不敢说,直到到了这无人认识的南方,这才能稍稍吐露一二。
“不这样,经略相公又能如何?朝中一直有人对着皇帝进谗言,说经略相公多年以来迟迟未能剿灭敌军,正是为了那养寇自重。也不知道经略相公又没儿子,养个什么寇,偏偏皇帝连这种蠢话都信,去年还削了军费!”
“他是舒服了,可全军上下十几万人,哪个不是大肚汉?经略相公没有办法,只好扣扣索索,再做些别的甚么勾当,勉强支撑起这个台面。要是被那些胡人发现,我们连台面支撑不起来,可就糟糕了。”
“许兄弟,你知道在我们北方,为什么百姓们都喜欢用那种一个轮子的独轮车吗?”
许仙没去过北方,两个世界差异又大,这还真不知道。
“不知。”
“因为那皇帝设卡子收税,你车过去的时候,它是看你轮子数量收税的。”
许仙还是第一次知道,世上有这样奇诡的事情。他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夸这位皇帝陛下睿智呢,还是说北方百姓聪明。
想来想去,总是气闷。许仙干脆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喝酒。
“这种东西总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个办法才好。”
“要按洒家说,就将那个妖言惑众的秃驴斩了,说不定还有……”
鲁达愤愤的说着,许仙知道他心中有气,只好柔声安慰。
门外的夜雨无声无息的下着,两人吃喝着,渐渐地倦了。许仙还惦记着明早进城,并不想熬夜。鲁达说了心事,也松快了一些。两人正要告别,正在这时,外间却传来了一阵嬉闹。
许仙朝着窗外看去,只见十几骑正穿透夜幕而来。为首的一个,是一位鲜衣怒马的年轻公子,他身后则是一群豪奴。他们在店外下了马,年轻公子带头进来,剩下的四五个豪奴则跟在他的后面,打横架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身形不高,体态也相对纤细,似是个女子,只是那人被蒙了头脸,许仙看不真切。
“今天真是好晦气,出去踏个青都能碰到这样一场大雨。不过总算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一个出火的好玩意。”
那公子哥看起来极为跋扈,他看也不看许仙和鲁达,径直走到了小二的面前。
“可有上房?”
“对不住了,李公子,我们这里……”
“你认的我,也好。”
那锦衣公子说着,直接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金元宝。
“现在可有了吧!”
公子哥说着,直接将那金元宝砸在了小二的脸上。小二吃痛,哎哟一声栽倒在了地上,他一摸嘴巴,掉下两颗牙齿来。
“哈哈哈哈。”
看到小二那挣扎不起的滑稽模样,那李公子狂笑了起来。他不再说话,只让豪奴们将人抬着,一起上了二楼。
鲁达此前已经憋了一肚皮的火,哪里忍的了这个,当即将杯儿盆儿砸了一地,站将起来。
那小二是认识这公子的,眼见着鲁达起身,连忙死死拖住。
“客官,使不得,使不得啊!他是余杭城内大盐商的独子,骄纵惯了的,得罪不起啊!”
说来也是奇怪,这被砸的是小二,小二不仅不求着鲁达帮忙,反而苦苦阻拦鲁达,实是奇怪。
眼看着有热闹可以看,书袋中的两只黄鼠狼也悄悄探出了脑袋。
“大姐,这出火……是什么意思?是拔火罐吗?”
断尾先是不回,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被几个豪奴抬着的人儿。似是意识到有人要帮自己,那个被强抢过来的人儿挣扎着,露出了半张脸孔。
好一个标志清秀的少年。
断尾突然哆嗦了两下,一巴掌拍在了笨蛋弟弟的脸上。
“给爷爪巴!你不准学他们!我们家的香火就全靠你了。你以后只准骑母鼠,听到没有,不然我就阉了你!”
独眼吃痛,委委屈屈的躲进了书袋里,再也不肯露头了。
两只黄鼠狼细声细气的吵着架,而另一边,鲁达也挣开了小二。他抢将上来,直走到了那公子哥的面前,岔开五指,扇在那那公子哥的脸上,将他打出了窗外。
“洒家打的就是你这种忘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