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磊故意没给他治好,站着已是不易,想走那是不可能,一动痛得叫出声。
“能走吗?”见赵匡义摇头,顾磊俯下身体,道:“来,我背着你。”
“快,下山路陡峭,你这小书生,腿好也不定能下去。”
赵匡义想想是这个理,无奈趴到顾磊背上。顾磊背起瘸了一条腿的赵匡义下山,赵匡义一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问道:“道长…”
“叫我哥哥。”顾磊一时嘴快,马上补救解释道:“我和你二哥结拜,又长你许多,叫我哥哥没错,不用太生分。”
“哥,哥…”
“哎!”顾磊愉快答应着。
“哥哥,你为什么…”
“哎!”顾磊美滋滋又应了一下,找到小森的喜悦,完全填满了他的心绪,就连下山的脚步都慢了许多,赵匡义腿伤只需真气疏通即可,为了不创造这个机会,才没有施展。
“你别打岔呀!我都没问完,你就哎个不停!”赵匡义埋怨道,他不知二哥结拜的兄长啥毛病,但别人冒死救他总没错,而且确实大过自己,也没占什么便宜。
“哥哥为什么一定救我?”赵匡义快速将问题问出。
“哎…这说来话长了。”顾磊答道:“你只用知道我必须救你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说着顾磊反手拍了拍脑袋,赵匡义一愣,不明所以顺口答道:“哦!”
这动作和回答都像极了,当年自己背着小森一路逃难的样子。
顾磊不由驻足,观察了一会,毅然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嗯,哥哥,回去是向东,我们为什么还朝西走?”赵匡义疑惑问道,难道还要去追杀那妖僧吗?说实话赵匡义现在只想回家,媚娘怀有身孕,她进门就没见过父母,就算到家也肯定不自在,而自己又不能陪在她身边。
“我们去见个人。”顾磊答道,这里离大散关很近,顾磊迫切想知道那个人的想法,弟弟他已经找到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决定吗?
顾磊觉得还是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毕竟揭露小森的身份会影响到许多人。
“累了就在哥哥背上睡一会,哥哥脚快,一会你醒了差不多就到了。”顾磊说道,长安到大散关的距离,自己脚程最多个吧时辰。
“哦!”赵匡义答应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他确实累够呛,一直提心吊胆的,他行刺不成,反被恶僧教训了一顿,那恶僧说不杀他,是为了找二哥赵匡胤换东西,换不成就带他去极北之地,与他做个小和尚。
待到再次被顾磊推醒时,天色已暗。
“你在这等一会,哥哥要先去见个人,和他先说一声。”顾磊交代道,
“哥哥,这是哪里?”赵匡义问道,看样子是个山顶,但却是背风处,只听风声呼啸,身体却不冷,远处山峦起伏,隐约一线火光。
“大散关。”顾磊答道。
“哎,哥哥。”见顾磊就要离开,赵匡义急忙唤道,四下漆黑一片,他还是有些不安。
“不用怕,四周猛兽都被我赶跑了,我去去就回。”顾磊安慰道:“本想生堆火,但这里是关内防线,生火会引来探马查询,你小心些不会有事。”
说着脱下外袍披再赵匡义身上。
“待好,别乱跑。”顾磊拍拍他的头,亲昵道。
“嗯。”赵匡义乖乖点头,心里却是好奇为何自己要这般听话,好像这是应该的。
先前在顾磊背上睡了一觉,就觉奇怪,那种感觉很是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何时何地经历过。
看着顾磊的身影隐入夜色,赵匡义裹紧那件道袍,蹲缩在角落里,心想还是哥哥的背上温暖又安心。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自然而然没有丝毫突兀。或许自己也渴望哥哥那样的,兄长的照拂吧!赵匡义想道:大哥赵匡济是个病秧子,两人见面,大哥最多问问自己的学业如何,基本没有多的交流。大姐是家里的禁忌,记忆中将自己带回家后,就再也没见过,照顾自己的小荷包姐姐,私下和自己提到还被母亲亲自处罚了;二哥赵匡胤的交集也很少,这次也只派了个亲随过来通知搬家,最后还失约了,在家里,自己更像长子,带着弟弟妹妹。
“赵匡义,打起精神来!”赵匡义默默为自己打气,十五六岁的少年初出茅庐,又突遭劫难,难免有些彷徨失落。至于对顾磊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赵匡义将其归咎于从小缺乏长兄长姐的关爱,现在突然享受被照顾的感觉,有些沉醉其中罢了。
正胡思乱想间,顾磊身披星光归来,赵匡义高兴的要打招呼。
就见顾磊沉着脸,闷闷说了声:“走。”
说着把赵匡义捞到背上,埋头赶路。
一夜无话,赵匡义见顾磊心情不好,也不敢找话题,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醒来时,眼见东方翻了鱼肚皮,肚子里“咕咕”叫起,赵匡义才怯生生说道:“哥哥,我饿了。”
“哦!”顾磊一拍脑袋,道歉道:“对不起,哥哥忘了,真该死,我这就找个市集。”
顾磊与韩通的见面,自然是极不愉快的,所以顾磊黑着脸赶了一夜路,要不是背上小森提起,他自己根本想不起还要吃饭这回事。
加快了脚步,路上的石子土块飞溅。
清晨间薄雾缭绕,远方隐约是个集镇。
“哥哥累不累。”赵匡义问道。
“不累。”
“我下来走走吧!脚好很多了。”赵匡义提议道。
“没事,前面就到了。”顾磊那会不知他脚不疼了,在前面赵匡义睡着那会,顾磊就悄悄为他将伤治好了。
顾磊放慢脚步,暗骂自己糊涂,找到小森后,好多话都没有说,只是昨夜在韩通那吃了一肚子气,气糊涂了,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正寻思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赵匡义问道:“哥哥是被长辈训了吧!”
“你怎么知道?”顾磊诧异道。
“咯咯咯。”赵匡义开心笑起来,笑声里还带着少年变音后的青涩。“我每次被长辈训,也和哥哥一样,只能生闷气,但长辈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很快就不气了。”
“是吗?”顾磊笑着道:“你这么一说,哥哥好像也不气了。”
“是吧!”赵匡义得意道:“我就说我们很像。”
怎能不像?我们是亲兄弟,顾磊暗暗想道。
“那个,赵家翁,赵家母很严厉吗?”顾磊迟疑问道,赵弘殷和杜氏他都见过,感觉蛮慈祥的。
“啊!”赵匡义解释道:“不是家父家母,是夫子啦!”
“夫子?”
“嗯。杜夫子教学的时候可严厉了,可惜哥哥不认识。”
“杜夫子。”顾磊记起来了。问道:“杜夫子还好吗?”
“杜师年头过世了。”赵匡义声音低落。
“节哀。”顾磊低声宽慰道,自己心情也低落起来,可惜不能亲自拜谢夫子救命之恩了,当年若无他的指点,赵婉儿那会去找二师父巫蛟求得解药,不说今日的重逢,早已是白骨两堆。
“谢谢。”赵匡义将下巴磕在顾磊后脖骨上,两颗泪珠顺脸颊而下,被迎面的风吹干。
杜夫子的离世,赵匡义心里是极伤心的,但他从未人前表露,也未与人述说过,今日不知怎的,情感突然迸发。
“哥哥,…”
“嗯。”
“杜师将他的衣钵传给我了。”赵匡义吐露道,这些事他家里人都没说过。
“是吗!都有什么?”顾磊顺着他的话问道。
“大部分是学问,还有些其它的。”赵匡义不知道该不该说,可似乎不吐不快。“可惜我学的不好,杜师教的许多东西我还不明白,我怕辜负杜师的期望。”
“学问的事,哥哥也不懂,但哥哥想杜夫子能将衣钵传给你,是看重你未来,有些东西年龄到了,自然就懂了。”顾磊斟酌着安慰道,自己这哥哥貌似不合格,许多东西他也不懂,能给小森讲的道理不多。
“谢谢哥哥,我好多了。”赵匡义指着眼前的集镇,扭捏道:“哥哥把我放下来吧!好多人。”
顾磊哈哈大笑,小森长大了,自己不能再将他当小孩,他会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道路。
自己也不能太晚自私,就像韩通那老头说的那样:小森的身份牵扯太多,如果挑明,许多人都难自处。
“你把他带来,想过我西南节帅的身份吗?我怎么向你那皇帝大哥解释我这冒名顶替的事?你那皇后大嫂怎么面对他父母?如何解释当年幼子已死?”
“多大个人了,啥事不想,就为你那点小心思,非要把一切都挑明吗?你“定”字脉不要了,你不想干,就把令牌交出来!”
“现在你什么身份,就敢擅闯我节帅大帐!”
“没有令牌!就给我滚出去!”
“皇帝亲卫?我这是节帅大账,信不信我斩了你!”
“武功天下第一了不起!你敢打你老子不成?”
想起昨夜被韩通一顿丑骂,顾磊还是愤愤不平,但老头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顾磊放下赵匡义,牵起他的手,朝镇子里走。
热闹的叫卖声传来,伴随食物的香气,早已饥肠辘辘的赵匡义那还忍得住,欢快的迈步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