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阳南里二林坡背面山坳,乃阴气最盛之地。
此刻刚入酉时,一股略带霉味的潮湿霜风扫过,明亮天幕便迅速被阴晦的铅灰颜色吞噬,而天幕尽头残留的落日余晖,如几块斑驳铁锈。
一条通往深林的蜿蜒宽道两旁,躯干如人形的树木密密匝匝,傍晚阴风穿梭其中,那枝枝叉叉摇曳簌簌声如鬼魅粗粗喘息,直到一阵刺耳锣声骤然响起将风声掩盖。
“镗镗”的沉重低缓锣声如魔咒,活人听去了心上似坠千钧之物难受至极。
忽地,地面枯腐树叶卷地而起,一阵狂风没有预兆地刮来惹得枝叶狂舞,被惊起的林中老鸟像遇见天敌,迅速飞得老远。
然而,几只肥硕的老乌鸦还留在枝头不愿离去。
只因——
肥沃黑色泥土道路的前端,陡然凭空出现抬一副黑玉棺椁的浩浩荡荡送葬人马。
漫天黄纸飞舞,队伍里却无半声哀鸣,只棺椁前方八人以锣开道的锣声与紧随其后身穿道服之人口中念“引渡亡灵”的咒语声,在山壁间来回环绕。
偶然,队伍末端谁歇斯底里的哭喊撕破山间阴风?
四列穿白素绒长裙,长发皆未用发带捆扎的清瘦美貌女子,足足排了将近二十排接在队伍后头缓缓前行,她们赤着苍白的双脚行在蝼蛄蛴螬等各种虫蚁和锋利小石子夹杂的泥地上。
队伍最后,是十六名身长足六尺,身穿银色盔甲,手持硕大戟刀的人押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细看他们头盔里,竟是一片虚无......
他们听见那女子因极度恐惧而失控崩溃的悲戚叫声,只头盔微微侧转,其中一个上前,高高扬起手中戟刀毫不怜香惜玉地挥下去,从那女子头顶天灵盖劈开,生生将人劈成两半!
血肉模糊,白花花的骨头若隐若现,黏糊糊的血喷溅到四周女子如白粉敷面的脸庞之上,如此诡谲且血腥场面却只引起她们一个寒颤,而没有引起谁的恐慌与众人骚乱。
她们双眸黯淡,已神经麻木,只得四肢僵垂如提线木偶般乖乖听话往前走......
哎呦...实在有些...不讲卫生呢...
白衣歌伶中,一举止自若,墨色长发掩了半张脸的女子侧目望见肩上沾了滴血液,眉头轻拧,满脸的嫌弃不已,她用手拂过肩头那一瞬,见她宛若无骨的小手手背上一道微弱白色光芒转眼即逝。
手落下之际,她还不忘捋捋胸前衣襟,而肩上那枚血渍消失不见。
她与其她脸色惨淡的歌伶相比十分俊美如俦,其唇上点绛嫣如丹果,眸中是闲雅春色,而见她双手扣在腰后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像是刚用完晚膳后出门散步消食的样子。
她总遥望那副精致黑玉棺椁唇角不自觉上扬,腰后右手随意掐算着,朱唇轻启自语:“这老头子,五行属土,应葬西南呢。”
约摸一刻钟,队伍于山坳西南方停下,众人眼前是新建造的一座小型却巧夺天工的陵墓,而陵墓又被刻意移栽的树木众星拱月般重重叠叠围绕。
最惊心动魄的,是树木下草丛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将近八十副材质平庸的棺材。
歌伶望着黑黢黢的棺材,浑身颤栗,胸腔内的心脏突突地剧烈跳动,眼内瞳孔迅速放大,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掉出,些许女子凄厉的哭声已从嗓子涌出,却被及时捂住嘴的手死死挡下,硬生生克制自己绝不哭出声。
否则,刚才那个被戟刀劈成两半的女子就是她们的下场。
她抬眼瞧见立在她前方弱柳扶风的歌伶似突然晕厥,其身体摇晃之间欲向她倒来——
一道白色身影如横扫落叶的疾风朝她袭来并稳稳停驻在她身前,几许青丝擦过她鼻梁,她扬眉看见一穿白衣,身形秀雅颀长的男人将手中折扇潇洒一合,以扇抵向她前方女子的后腰处阻止其倒下,手腕稍稍用劲便将那已晕厥女子轻松推至一旁任其摔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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