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这也是因为,他也在等着许嘉乐的答案。
许嘉乐嘴里发苦:“是的,分了。我……”
他这句话都还没说完,听到“分了”这两个字,韩江阙就已经挣脱了文珂,冲上来一拳对准许嘉乐的脸砸了上来。
“去你妈的,许嘉乐。”
Alpha因为复健过程中,肌肉还在恢复中,完全不复拳王的风采,可是这一拳确实是使出了全力。
许嘉乐被打得脑袋都“嗡”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韩江阙就已经又扑了上来。
这个Alpha一米九二的身高,暴怒的时候简直像头熊一样,把许嘉乐摁在了一旁的特斯拉车盖上,发出了一声“砰”的巨响。
“你凭什么?”
韩江阙简直气疯了:“你凭什么?许嘉乐?”
“韩江阙!”
文珂吓了一跳,他脸色很差,还没来得及过来,就被许嘉乐吼了一声。
“操,文珂,你不用过来。”
许嘉乐声音嘶哑,喊着的时候也反手抱住了韩江阙,两个人顿时一起滚到了草坪上,撕打成了一团。
其实一旦短兵相接,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韩江阙体能上的色厉内荏——
他当然能钳制住这个Alpha。
许嘉乐眼睛也红了。
那瞬间,心头也狂躁了起来,与其说是对韩江阙打他感到愤怒,不如说是对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的都让他过于痛苦,南逸、慕容、付小羽、付小羽。
痛苦到了阈值,变成了某种喷薄而出的愤怒。
他揪着韩江阙的领口,就在握紧拳头想要还击的时候,看到韩江阙像是一只受伤的狼一样的眼神时,却忽然又愣住了。
电光火石的一秒间,他又想起了那天他和付小羽一起去H市和韩江阙文珂吃饭的画面。
那个Omega喝醉了,猫一样调皮地学他,反复扒拉着韩江阙的轮椅,而韩江阙就那么憨厚地被推来推去。
韩公主其实是很可爱的。
付小羽也是。
更可爱。
那一幕的美好,让他的所有愤怒忽然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算了。
打他吧。
“砰。”
韩江阙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许嘉乐被打得偏过头,眼镜掉在一边,差点啃了一口草地上的土,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挣扎。
Alpha又是一拳重重砸了下来,这次正好打在他的鼻梁上。
被打在这个部位,过于酸楚的味道让许嘉乐差点哭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被打蒙了,还是因为眼镜掉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文珂终于冲了过来,拎着韩江阙的衣服后领往后拖。
他一插手,韩江阙就不怎么折腾了,他毕竟体力也不足,站起来之后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着喘息。
许嘉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从草坪上把眼镜摸了出来重新戴上,然后才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血迹斑斑还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扶着特斯拉站着的模样,实在让文珂看得心里难受。
文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一定要控制住韩江阙,却又怕韩江阙憋得太伤心。
“文珂,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韩江阙也红着眼睛,哑声说:“我想回去陪小羽了。”
“好。”
文珂说:“我等会也过去。”
韩江阙本来已经转了身,可是很快却又转过头,大步走到许嘉乐身边,狠狠地说:“把耳钉给我。”
“你说什么?”
许嘉乐猛地抬起头。
他被打的时候都没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脸上带着血,镜片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韩江阙时,却真的带着极为危险的劲儿。
文珂都看得有点发毛了,拉了一下韩江阙说:“这个先……”
“许嘉乐,把耳钉给我。”韩江阙却一点也不松口,一字一顿地说:“付小羽的耳钉,是送给他喜欢的人的,不是送给伤他心的人的。”
韩江阙虽然又轴又嘴笨,可这句话,却把许嘉乐彻底击穿了。
许嘉乐转头冲进了屋子里,过了几分钟又重新走了出来,然后把那个小小的蓝丝绒盒子一言不发地递给了韩江阙。
韩江阙要离开的时候,文珂也跟了过去,扶着车门低声又嘱咐了一遍:“韩小阙,你先陪会小羽,我和许嘉乐再说两句话,马上也过去。”
Alpha大概有些不高兴文珂还要留一会,本来已经坐进了韩家的车子里,可是一抬头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又钻了出来。
“我打车去。”他低声说:“哥哥,车子留给你,你等会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文珂刚生产完一个多月,他当然时刻都记着这回事。
“好。”文珂拍了拍他的手背。
韩江阙走了之后,许嘉乐才把文珂领进了屋里,他一直很沉默,先随便给自己把脸上的鼻血洗干净了,然后才给文珂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又拿了几个小甘橘出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文珂先开口了。
“孩子的事……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他毕竟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刚开口就叹了一口气:“我听付小羽说,是南逸犯了哮喘,你觉得不能和他直接说离婚的事,是吧?但是真的至于分手吗?也不是就到了不能解决的地步吧。”
“嗯。”许嘉乐低头默默地扒橘子,也不知道是对着哪个问题“嗯”,扒完橘子之后递给了文珂一半。
文珂看得实在难受,现在的许嘉乐实在不是普通的状态,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这个Alpha坐在那儿,好像因为过于疲惫,而变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认识的那个许嘉乐,不该是这样的。
许嘉乐是在他最谷底的时候,用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的那个人,那种灵性和透彻,好像全部都没了。
“许嘉乐,”
文珂说:“你能和我说说吗?说什么都行,心情、想法,你总得说点什么。”
“文珂,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嘉乐缓缓地咽下一瓣橘子,也不觉得甜,只是吞咽的动作会感觉好受一点,他顿了顿:“这几天,我总感觉一开口就想说对不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了,对你说也不合适。”
文珂也把橘子吃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说:“可是你是爱的他吧?我说付小羽。”
许嘉乐吞咽的动作忽然停了。
这句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记得文珂刚刚和卓远离婚的时候,也曾经颓废地坐在地板上,纠结着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接受韩江阙的爱意。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单刀直入地问文珂:“你还喜欢他吗?”
最直白的问题就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无法回避。
“文珂,我爱他的。”
有种铁锈味从嘴巴里泛了上来。
许嘉乐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以为是又流血了,可是并没有。
这句“爱他”,如果不是面对着最信任的朋友,其实真的已经耻于说出口了,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
许嘉乐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他不得不说下去,不得不说下去,他不能停在这句话这里。
“这几天,我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
他慢慢地说:“从小到大,我其实不算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看到别的同学有Alpha和Omega爸妈一起带着去玩、去上课、去春游的时候,我一直都特别羡慕。所以后来分化之后,我就开始谈很多次恋爱。
“恋爱的感觉吧,谈得多了,就觉得也就是那样——当然有甜蜜、快乐、然后又到吵架、分手,没什么太多差别。但起码,我觉得我没那么孤单了。”
“我不到23岁就结婚了,那时候你们都觉得,也太早了吧?但我没觉得,说白了,我那时候挺自信的,觉得自己能搞定恋爱,也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对的人。”
许嘉乐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靳楚,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型。天真、柔弱,很会撒娇,特别甜的一个Omega,我和他就几乎没怎么吵过架。更何况,他也想要一个家庭,跟我一样。文珂,你知道的,我特别想要一个家庭,真的特别想要。”
“我知道的。”
文珂轻声说。
“我真的以为我爱上了靳楚。”
许嘉乐慢慢地说:“结婚之前,我曾经有几天非常的不安。我对靳楚的感情,就像是一壶烧到要开了的水却始终没开,就在那个温度,90度,始终没有沸腾,永远就是这十度的差别。可是后来一步一步走到要结婚的时候,我忍不住想,那十度真的存在吗?谁能证明它存在?或许人本来就爱不到那个程度,至少我不会。”
“我将就了,文珂。”
许嘉乐脸上的表情,嘲弄中带着一丝悲哀,喃喃地说:“在当下那一刻,其实在我心底,我隐约知道我将就了,可是出于对家庭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我把这一丝丝的疑虑埋藏下去。然后,人的一生,就这么改变了。”
“如果那时候,我能坚持一下,只要再咬牙坚持几年,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没办法不这么想。有时候也挺想恨的,可是最终,谁也不能恨,只能恨自己——是我自己没挺住。”
许嘉乐抬起头,看着文珂轻声说:“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以为九十度就已经足够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地告诉我,原来有一天,我其实能遇到一个能让我抵达一百度的人——”
他说到这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总是会回到了那个夜晚,见到慕容静雅的那天晚上,他的心情是那么的糟糕。
而付小羽在阳台上,强硬地把他搂进怀里,告诉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无法形容他浑身上下那种的颤栗感觉,他近乎惶恐地环着付小羽。
“再多抱一会儿呗?”
他无法形容他问出那句话时战战兢兢的心情。
是第一次到来的一百度。
在他三十岁这一年,才姗姗迟来。
这世界上,好像只有爱情是不能习得的。
看多少书,多少电影、书籍,理解过多少描绘爱情的诗篇,都没有用的。
它没有降临之前,谁也不能确信它真的存在。
从那一天之后,他每多爱一秒钟,都会多惶恐一分。
他越接近真正的爱意,越接近付小羽一点,就会越清楚地印证了一点——
他是有原罪的,对自己、对他的孩子。
从八年前选择和靳楚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早早注定了某种不幸。
而这所有的、隐隐的惶恐和罪恶感,终于都在付小羽从越南向他奔赴而来的那天清晨,彻底压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