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松口气的,谁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比起提心吊胆地在他手下挣那份儿荣华富贵,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夆寒听到这儿,翻手一抓,凭空就祭出了一件法宝。
无面看到对方的举动,也没做什么反应,其一,他并不觉自己会是孟夆寒的对手;其二,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他已经做好死的觉悟了。
“那我就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宗旨,救你一命,再送你一程。”孟夆寒说着,手中的那件形似珊瑚的法宝突然就发出一阵强光。
无面被那强光一照,本能地闭了下眼,待他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子里;事后他才知道,这是距离龙虎山十几公里的某个小县城。
“诶?”还未等无面从这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件令自己更惊讶的事——他的能力,不管用了。
尽管他的身体素质无疑还是能力者的水准,但当他试着改变自己的容貌时,其异能却没有发动;他又试着划破了自己的手背,发现甚至连附带的自愈效果都消失了。
对于这种异常,无面惊疑交加,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他是个很会算账的人,在那儿呆立了两分多钟后,他就把账给算清楚了
不管孟夆寒做了什么,这的确是“救了他一命”;如今,已无法再改变样貌的他,就没必要再回帝国复命了,也没必要担心子临会再来找他、追究他的责任——因为他现在对子临来说已经是个“废物”了,就跟索利德的情况一样。
他的经历和想法,子临自然会通过心之书看到,所以他也不用去解释什么。
无面,从这天之后,便以他最后变成的那个随机的模样生活了下去,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只是,由于易形者特性的消失,他的寿命也恢复到了和普通人差不多的限度,而他的实际年龄,并不像他最后的那张脸呈现的那样年轻,他的细胞实际上已经相当衰老,所以那之后只过了十年,他就去世了。
当然,对他来说,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十年。
不用伪装,不用躲藏,不用日日夜夜都提防着身边的每个人是不是都有所图谋;每天都可以安然入睡,可以流露出真实的喜怒哀乐,可以有一个固定的身份,还有固定的工作、固定的社交圈、固定的生活可以拥有那些自从他真实年龄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拥有过的东西。
这确是一个他始料未及、不曾期许,却又感到无比感激的结局
“你对他做了什么?”孟夆寒刚送走了无面,真正的杰克安德森便推门走进了这间会客室,并开口问道。
没错,真的杰克就在天师观,而且早就来了,所以无面冒充的杰克刚一造访,孟夆寒就知道对方是假的了;他加装不知,只是为了等着对方说出要求,以此试探一下子临那边的意图。
“我把他的能力封在了一件法器里。”孟夆寒道,“这样子临应该会放过他了。”
“你连那种事都能办到?”杰克道。
“我不能。”孟夆寒还是谦虚的,“张天师的法器能。”他顿了顿,“但你也别想太多这玩意儿对那些复杂的、高阶的能力是无效的。”
“猜到了。”杰克也的确没想太多,他知道这种东西对真正的高位能力者是没用的;他也很清楚,虽然易形者很稀有,但其能力的原理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在自愈能力的基础上加上细胞模仿/微调的变异属性而已,再者,无面的能力级别也并不高。
“那么”两秒后,杰克又道,“你对子临派无面过来打探情报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呢?”
“呵”孟夆寒笑了,“他不是来探什么情报的,相反,是用这种方式来给我们送了几条信息。”
“我们?”杰克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
“是啊,当然是‘我们’。”孟夆寒接道,“他让无面变成你的样子,不就是在传达‘我知道杰克在你这里’这件事吗?”他又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子临若真想让无面潜伏进来,有的是办法,但变成你可说是最糟糕的选择之一。”
“有道理。”杰克点头应道。
“而他让无面问的那些话,以‘传达信息’的角度来看,摘其中几句关键的、反过来理解就是了。”孟夆寒接着解释道,“简单来说我救不救他造成的那些‘连带伤害’,他其实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一小部分来自联邦或某些反抗组织的、混入难民中的卧底,以及被这些家伙发展出来的‘立场不坚定人士’。这种人的存在对其他真正的避难者来说是一种‘威胁’,他们可能会伙同外面的同伙对避难所里的其他人施加压力,并妄图重建他们原本的组织。
“他希望我可以通过‘调查’那些被收容者的人数、姓名、性别、年龄、职业自己把这些人找出来,交给他,并对剩下的人加强‘监管’。
“另外他还提醒了我,不要想着救所有人,我的庇护终究是‘暂时的’,有些人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而且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从远处侵入我制造的相位层
“至于无面嘛其实算是子临送来的一点‘诚意’,我想他本就预计到了无面不会再回去了。
“他特意把这个世上仅存的人类易形者找出来,以一个立即就会被识破的身份送到我们面前,还借其口挑明了在‘心之书’的层面上我们双方的博弈空间都是为了让‘我’放心。”
听到这句,杰克立即接道:“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你’一个了?‘我们’呢?”
“到这儿就没‘我们’了。”孟夆寒道,“你要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分寸界限已经划定,只是你还没有”说到这里,他把自己那把假胡子摘了下来,随手扔到了桌上,“事到如今,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我不做的,说明我做不了,或者不该做。”
“是不该做,还是你不想做?”杰克面露质问之色。
“你若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你就会明白,于我而言,不该做的,自会是我不想做的。”孟夆寒道,“只有你们这些红尘中人,被世间浑浊蒙了双眼,才会因先有了不想做的念头,再去给自己不该做的理由。”
“哼又用那套‘天道’来打发我。”杰克低头冷哼道。
“是不是打发人,你日后自会知晓。”孟夆寒说完这句,忽的停下了。
他稍稍酝酿了片刻,再道:“当年有个男人在教堂里击碎了一尊神像,因为那个时刻,他觉得世间正义无存、因果报应无存、人性希望无存
“于是,这个男人追寻着一份邀请,走进了一家书店,只因他想在这黑暗的世间寻求一个‘答案’,一缕能为他指明今后方向的光明。
“而现在,这个男人在经历了一次次自我质疑和自我背叛之后,心中留下的念头,究竟是复仇、是救赎、还是又一次的审判呢?”
杰克没有问孟夆寒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他只是沉默,沉默了许久。
然后,杰克终于想到了某件很关键、很重要的事,继而开口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罪’他是这么说的吧?”
“是啊。”孟夆寒此时,眉宇间却是露出了几许苦涩的意味,“‘每个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呵”杰克笑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给了我们答案,只是我们没在听而已。”
孟夆寒这会儿可笑不出来,他很严肃地接道:“如我所说,我能做的事,我都已做了,还有些事那些只有‘杀神’能做的事,同时也是子临期望你做的事,‘想不想做’,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