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个顾之瑾吗?”
宗应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他对杭景的过去疏忽太多,既然同为珠宝设计师,那顾之瑾认识杭景也不奇怪。
顾之瑾既然能够为了宗曦设计宝宝饰品,还愿意无偿赠送版权,想来应该不会有恶意。
宗应如今对一切和杭景有关的人事物都极有耐心,哪怕能让他汲取到一丝丝和杭景有关的片段,对他而言,也是在真空环境中的一缕氧气,极其可贵。
“不用查了,如果顾之瑾真的和小景有旧交,你这么做就太冒昧了,我不想让小景的朋友感到不快。”
宗应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把国庆期间的会议都提前,那几天空出来不要安排行程。等决赛的时候,我要去一趟三户市,见一见这个顾之瑾。”
许攸心里一惊,国庆期间的工作流程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如果全部提前,那最近十来天,宗先生每天最多只能不到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样的工作强度,宗先生负担得住?
就为了见一眼和杭先生相关的人?
明明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杭先生都走了快一年了,宗曦小少爷都在蹒跚学步了。
当初得知噩耗的时候,公司里不少小姑娘哭红了眼睛,现在却很少有人会提到杭先生的名字了。
为了杭先生的事,一直对宗先生横眉冷对的奚家二少爷,最近也不常来找茬了。
董事长夫人一直想给宗先生挑选新的伴侣,对此一向强烈反对的宗董事长近期的态度似乎也有些松动了。
就连杭先生的亲姐姐,杭氏的总裁杭辰,年底也要结婚了。
所有人都在对杭先生的不幸逐渐释怀,各自向前走去,唯独宗先生却像是陷入了泥沼,随着时间的推移,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从泥沼中出来。
他主动选择让自己沉溺在往过中,像自罚一般,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涉......
夜很深了,宗应离开公司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宗曦早就睡了。
他驱车回了杭景曾经的住处。
这一年来,他如果不是回老宅陪宗曦,就会一个人住在这里。
对他来说,这里是他和杭景的婚房,是他曾经最不愿意回来的地方,如今却又是唯一保留杭景的痕迹的地方。
除了这里,他在哪里都睡不着。
主卧的床头灯亮着,宗应在浴室里洗漱。
洗手台上的镜柜已经换了新的,这次安装得很牢固,依然还是从前的款式。
每次宗应看到这个镜柜,都仿佛能看到这面完整的镜子在眼前出现裂痕,裂痕从镜子的中心往外蔓延,最后整个炸裂。
他从镜子里看到一截白皙无力的手臂,上面扎着玻璃碎片,伤口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流满了浴室的地面,到处都是,映得他眼前一片血雾,看什么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就像是每日重复上演的噩梦,提醒着他这次曾经发生过的事,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内心。
宗应却爱上了这个自我折磨的过程,固执地不愿意更换这面镜子。
他每晚都出入这个浴室,每天都会去杭景的工作室看看极光图,他戴着杭景设计的婚戒不离身。
他睡在杭景睡过的床上,用杭景盖过的被子,怀里抱着杭景的睡衣,床头柜上放着杭景吃过的速效救心丸和阿司匹林。
他会买很多很多的山茶花,在房子里每个显眼的地方都放上一束,定期更换,一定要保证每一朵都新鲜水嫩,娇艳欲滴。
他在花香四溢的家里一个人度过易感期,让山茶花香将他刺激得几欲发狂却不得发泄。
他甚至将易感期的自己锁在房间里,却不允许自己破坏房间里的任何摆设,任由所有的暴戾和欲火在体内爆炸。
他在房间里各个角落摆满了山茶,他却连一片花瓣都不舍得去碰。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会将花瓣揉碎。
他怕他一旦这么做了,下一次再梦到杭景,他又会哭着喊疼。
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满屋盛放的山茶,闻着花香,无望嘶鸣。
过程越痛苦,他就越满意。
费婉曾哭着指责他疯了,为了一个死人发疯。
但宗应知道,他没有疯,他理智得很。
如果他真的疯了,就该不管不顾地去找杭景,去道歉,去赔罪,去做什么都可以。
但他没有。
他勤勤恳恳地工作,悉心地照顾宗曦,股权和孩子是杭景留给他的。
他必须要保证未来将千盛集团完完整整地交给宗曦才可以。
他怕自己如果没有做好,等将来见到杭景了,杭景会责怪他。
都说人间一日,黄泉一载。
宗应不怕活着诛心,他只怕来不及在杭景轮回前去找他。
每晚临睡前,宗应都会默默祈祷——
「小景,求求你,走慢一点,等等我,等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