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灭世&回溯（杭景篇 下）

;  杭景看向宗曦，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是神，那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宗曦眨了眨眼睛，肯定道：“在这个位面，我一生都会是你和父亲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杭景看了一眼宗应：“为什么我死了，灵魂却一直留在宗应身边？”

    “这是你自己的意愿，爸，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我用宗应的名字，给自己建了一座围城，故步自封，自我囚禁。

    我是这段感情的审判者，也是唯一的囚徒，时间过得越久，我的刑期就越长。】

    “爸，你的灵魂滞留在父亲身边不得离开，是你自己给自己判下的刑罚。”

    杭景怔了怔，叹息道：“所以，你作为神，满足了我的想法？”

    “不是。”

    宗曦摇头否认，“我的确满足了你一个愿望，却不是这个。”

    “你曾经乞求神明，要父亲知道，你是真的爱他。”

    宗曦目光转向死去的宗应，语气低落，“神，回应了你的愿望。”

    杭景犹如被雷电击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宗应，痛苦蔓延至心口冲刷着他的魂魄：“所以，所以宗应这二十年受的罪，是因为……因为我的执念？”

    宗曦同样感到难过，但作为主神的一部分，他必须遵守法则。

    “父亲他临死前也向神明许了一个愿。”

    “他希望我原谅他？可我从来没怨恨过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面对杭景一潭死水的眼眸，宗曦长叹道，“不是，父亲希望，如果有来生，你不会再被家族责任、性别体质所束缚，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希望你能够自由。”

    宗曦察觉到杭景的情绪波动还在影响到着位面的平衡，是因为诞下了主神碎片，所以法则给予了他超越位面的能量吗？

    “爸，你和父亲赋予了我生命，在法则之下，我会尽最大的可能满足你们。父亲希望你能够自由，我可以让你成为这个位面的神。

    从此你可以和阿樱一样，自由前往各个位面，去体会不同的人生，还可以去主神空间和我一起，时间、空间都不会再束缚你，你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由？”

    杭景又哭又笑，心神崩溃，“我稀罕这样的自由吗？去他的位面神，我不需要！”

    “你不是说我以宗应为牢笼，自我囚禁了吗？你所谓的自由，就要我放弃你的父亲，去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我根本不需要这种自由，我宁愿守着宗应，做他永生永世的囚徒！”

    樱绛长眉微皱，似是无法理解这种强烈的感情，宗曦面对一脸决绝的杭景，无可奈何。

    “这是父亲的临终遗愿，他视你为神明，愿你不受束缚，永享自由，你才有了成神的机会。爸，你真的不要吗？”

    “宗曦，神明高高在上，怜悯众生，万物平等，我做不到。

    我若为神，也只是一个有私心的神，当神心中没有万物众生，只偏爱一个人，以一个人为欲望的神明，堕天是他唯一的结局。”

    杭景笑得张狂凄厉，“宗曦，若你引我为神，我会毁了这个没有宗应的世界，为他殉葬。”

    话音落，位面发生强烈波动，被樱绛停滞的时间开始缓慢流转，空间出现了裂缝。

    这样下去，整个位面小世界会陷入末日。

    “诶呀，爸，阿樱刚刚察觉到位面动荡才找过来，我是因为他的到来才觉醒的！你别急，我业务还不熟练！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樱绛努力稳定位面，但是抵不过杭景的破坏力。

    宗曦急得冷汗直冒，“诶呀我去，不是都说爸你是特别温柔的吗？你怎么发起脾气来，比父亲还可怕！冷静，冷静，我有办法，你千万别冲动，以你现在的能力，是真的可以灭世的！”

    樱绛向前走了一步，莫名让人觉得心静平和：“杭先生，请给主神一点时间。既然宗先生的心愿是让你自由，法则一定会让你得到想要的自由。”

    杭景心情很差，脸色冷成了一块冰：“宗曦，我不管你是主神的碎片还是什么，你既然承认自己是我儿子，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天呐，爸！”

    宗曦对着杭景眨了眨眼，“你好可怕，你真的不考虑做位面神吗？你这个样子，很有那种感觉诶！”

    “宗曦，我没心情和你贫嘴。”

    杭景看着宗应的遗体，一时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人都是恍惚的，“我要宗应，或者，我毁了这个位面。”

    宗曦终于不再嬉皮笑脸，思索了一会儿，“爸，你想要父亲，只有一个办法，重塑这个位面。”

    “重塑？”

    杭景只花了几秒钟，就理解了宗曦的意思。

    “你是说，我可以回溯时间，回到过去？”

    “一定程度上，可以。”

    樱绛看了一眼宗曦，补充道，“但是为了不影响主神，即便是重塑过去，也只能将你送回到主神出生之后的时间。”

    杭景一愣：“宗曦出生以后？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可以给你另外找一具身体。”

    樱绛解释道，“我之前说过，我曾经到过这个位面。我刚才发现，在我离开后，那具躯壳仍然在。杭先生，是你在那时候保住了我的躯壳，也许，这就是主神安排我提前到来的原因，一切早就注定了。”

    “我？”

    “对，那个躯壳，叫做顾之瑾，也许您还有印象？”

    杭景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了顾之瑾是谁，可是回到顾之瑾的身体里去找宗应……

    他为难地看着黏在樱绛身上的宗曦，有点难以接受。

    “我用你的身体，回去找宗应。那时候宗曦已经出生了，虽然还没有记忆，早晚有一天，他会恢复主神的记忆，到时候看着我用你的身体和宗应在一起，这样，合适吗？”

    “杭先生多虑了。”

    樱绛按着宗曦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一些，“在系统空间，主神没有时间的概念，所有的位面，所有的事情，无数种可能都是同时在发生。

    您虽然还没有回到过去，但未来发生的一切也在主神的世界里存在。

    如果在某一条时间线上，你真的用顾之瑾的身份和宗应先生在一起过，那主神必然早就知晓。

    我推测，40年前主神塑造了顾之瑾的躯壳投入这个位面，封印了我的记忆，只让我带着他的本源降生，也许并非是位面动荡引起的错乱，而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现在想想，顾之瑾的性格根本不像我，反而更接近主神。我在这里待了20年，是为了寻找主神的碎片，但最后一无所获地离开，由此可见顾之瑾这个身份并不属于我，而是主神为了未来的你所做下的准备。

    杭先生并非用了我的躯壳，而是我曾因为主神的指令，替你保管了顾之瑾的躯壳。”

    “所以——”

    杭景看着似乎很不着调的儿子，有点难以接受他竟然是这么强大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主神知道我会因为生下宗曦死去，一直滞留在这里。过了20年，遇到你，宗曦觉醒力量，让我回到过去。他也知道我回去是以顾之瑾的身份去找宗应，所以在你40年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故意准备了这么一具躯壳让你代为保管，给我备用？”

    这算什么，祖父悖论？

    “您可以这么理解。”

    樱绛很浅地笑了一下，“对主神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要是会发生的事，哪怕对于我们它还没有发生，对主神而言，就已经存在了。”

    杭景思考了很久，大概明白这是超越了三维的理念，不是他能够理解的范畴。

    “一旦我回到过去，现在就不存在，你和宗曦……”

    “这个不用担心。”

    宗曦拍了拍樱绛的肩膀，“阿樱，你记住这里的坐标，过20年来找我，这次你需要以SS级omega的身份出现。我会在这里留到躯体老去，你知道的，我不和别人诞育后代，得等你过来。”

    “是，主神。”

    樱绛没有任何异议，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这是ABO位面，您如今的信息素是曼陀罗，需要我调整到契合度最高的信息素属性吗？”

    “不用。”

    宗曦手一伸，窗外的樱花树就飘进一朵樱花，流连在他掌心，“还是樱花好了，很适合你。”

    “阿樱，辛苦你了。”

    宗曦搂着樱绛的肩膀，却被礼貌地推开，他坚定不移地又靠了过去，“你到处为我搜集碎片，我还一直给你制造麻烦。本来现在我们就能留在这里造小人，等再过几十年就能回去了，但如果回溯时间，就需要你多等上20年。”

    “主神，这是我的职责。”

    樱绛欠了欠身，将一团光晕送进了宗曦的身体里，“不管经历再久，我一定会找齐您全部的灵魂碎片，这是我对您的忠诚。”

    “阿樱——”

    宗曦抱着樱绛不停地蹭，感动的一塌糊涂，“我好想立刻和你回去，但是不行，我爸太不懂事了，20年，我想想就憋得慌。”

    “宗曦，我很抱歉作为父亲没有成为你的助力，反而拖你的后腿，耽误你造小人了。”

    杭景瞥了一眼赖在樱绛身上不肯分开的宗曦，脸色很复杂，“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不太懂事的家长，怎么才能重回过去了吗？”

    樱绛看了一眼宗曦，宗曦无奈耸了耸肩，单臂一挥，卧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出现一个漆黑一片的通道。

    “走出这扇门，你就可以回溯到的最接近我出生的某个时间节点。但是，爸，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

    宗曦忽然变得严肃，他走到杭景面前，郑重说道，“回溯时间需要很多能量，我目前只有一片碎片的能力，纵然可以送你回去，却无法保证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

    杭景：“比如？”

    “倒转时空，已经发生的事会被抹去，20年前我还没有觉醒，你回去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宗曦看着杭景，“顾之瑾的躯壳受过重伤，你能康复到什么程度我无法保证。

    你会回到我出生后的某个时间节点，但我不确定到底会是哪一天。你可能会不记得这20年发生的事，心境停留在刚刚死去的那一刻，也许心灰意冷，也许不再执着，甚至，你会因为只记得过去，而怨恨父亲。

    也许将来你看到某个刺激到你的画面，会慢慢想起来，也许，你永远想不起来。你重塑了过去，改变了未来的走向，一切都是未知的。

    爸，我并不能保证你和父亲重来一次，就一定会有完美的结局。

    这次回去，一旦遭遇什么意外，你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樱绛接话道：“杭先生，请慎重。回溯时间，不确定因素太多，这条路，危险重重，吉凶难料。”

    宗曦：“爸，你考虑清楚，抛弃神的身份回到未知的过去，值不值得。”

    杭景伸手揉乱了宗曦的头发，笑容温和。

    “宗曦，做了神，如你所说，遨游大千世界，也许确实也是一种乐趣。

    但是，当我见过山风过境，见过银河入海，见过极光散满天际，当我见过了世间所有不可思议的美好，又怎么样呢？

    我还是只爱你的父亲。

    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比宗应更重要，他一个人，胜过万千世界。”

    杭景走到宗应的身边，看着他的脸，抚过他手指上那枚戴了20年不离身的青竹花戒，拿过床头那盆山茶花抱在怀中，轻轻嗅了一下花香：“宗曦，不管这条回到过去的路有多艰难危险，你只要告诉我，这条路上，会有宗应吗？”

    宗曦定定地望着杭景，看他眷恋地抚过父亲的眼睛，很久之后才给出回答——

    “会，父亲会在路的尽头等你。”

    杭景笑了笑，抱着山茶花站起身，望着宗曦和樱绛，微笑道：“那就足够了。”

    “宗应等我太久了，我要回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