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当真过。
“然后?”
卫韫沉默着听了她的这些话,直到此刻,方才出声。
他的声音始终清冷平淡,不见波澜,谢桃没有办法隔着手机,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谢桃呆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像是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还有什么然后?”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像是有点气鼓鼓的,“我要把你拉黑!”
“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你说话本来就很气人,我再也不想受你的气了!”
“还有你那袋金子,谁要你的东西?”
“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好,我觉得我当时,肯定,肯定是醉糊涂了……你没放心上,我还没往心里搁呢。”
“反正,”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她动了动嘴唇,眼圈儿里又憋着泪花,她说,“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好了……”
听着女孩儿稍稍哽咽的声音,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了那么多“贬低”他的话,他的眉眼,却莫名的越来越柔和。
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终于有了几分融化的迹象。
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时,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便好似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
不曾动过心吗?
卫韫以为,自己理应是从来都不曾动过心的。
但此刻他内心里难言的情绪却始终令他无法平静。
他以为自己足够清醒,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实则,或许从他对这个小姑娘生出恻隐之心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同整个郢都的贵女全截然不同,卫韫从未遇见过如她这般的姑娘。
话痨,多事,且不知矜持,不讲礼数,还贪嘴。
但同时,她却也是一个为了朋友,敢付出所有,且不求丝毫回报的姑娘。
在她与人发生争端,险些没了性命的那时候,卫韫记得自己曾问过她,怕么?
她只是答:“我没想过那么多。”
在和她的来往之间,卫韫很清楚,她实则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姑娘,对于他人来讲,她从来都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但也偏偏是她,让卫韫见识了她出人意料的勇敢。
卫韫并不知道她的那个世界究竟遵循着怎样不同于他的世界的所谓规则,但他也察觉到,似乎在她的那个世界里,对女子是没有太多束缚的。
当他知晓她似乎过得很拮据的时候,从她的字里行间,他大抵也清楚了她为了生活而付出的所有努力。
卫韫也曾颠沛流离十年之久,见惯世态炎凉,世间丑恶,他也很清楚,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有多么的不易。
同他一样,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卫韫几乎从未听她提起过家人。
她从不依附任何人,也从来不肯接受过多的馈赠,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于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地,也变得可以容忍她的话痨,甚至于还会为了她的一时口腹之欲,便将齐明煦的厨子要到了国师府。
这便已经很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即便是早有察觉,但他却总是刻意回避。
后来与她失去联系的这些天,他也不可抑制地想了许多。
而有些事,终究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但像是一个身在无尽永夜里行走了太久的过客,有那么一瞬,他竟也开始憧憬起那一片天光水色。
于是当初瞬息间的恻隐之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渐渐的有了变化。
“可我听见了。”
他的声音落入星盘,清晰地传至她的耳畔。
就在这样漆黑的深夜,就在四周无尽的寂静之间,这位好似从来都冷静无波的年轻公子,竟也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脱口而出。
下一瞬,他整个人呆立在书案前,临着重重灯火,临着窗棂外拂来的夜风阵阵,他垂眼时,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指节忽然收紧,那支毛笔被他在顷刻间硬生生地折断,落在书案上时,溅起石砚里的浓深墨色,沾染在案上的信纸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亲口说出的话,怎可轻易收回?”
当他清冷的嗓音传来,落在谢桃的耳畔的时候,她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呆愣了。
“谢桃。”
在昏暗的房间,她坐在玻璃窗前的书桌边,听见他那样清晰地唤了她的名字。
她呆呆地坐在那儿。
那一瞬,她呼吸凝滞,忽然的心旌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