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个星期内都不要有任何动作,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被他注意。”时音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冷雨打在肩上,头发也湿了一半,芝爱撑伞跟在她身后。
“开始了吗?”
“恩,开始了。”
席闻乐的入校是一次大事件,整个明御高中都仿佛成他的后花园,而这阶段内时音只让芝爱做自己的事情,外面的一切消息都充耳不闻,直到七天过后的星期五,她把芝爱叫到教室后窗口。
正是午休,后窗口所对位置是高三教学楼阳台,学生嬉闹阳光琐碎,芝爱看着那儿,时音则肩靠墙,将一半身子隐没在阴影内,问她:“看到什么?”
“高三的四个班级。”
时音将带着的果汁盒拆开,过程花了十秒,然后再问:“现在呢?”
芝爱视线不离,终于眼眸一紧:“他出来了。”
随之遥遥传来那阳台上的骚动,时音吸着果汁,向那儿看去。
席闻乐依旧是老样子从班级前门出来,他已换一身明御校服,满是俊气的侧影极其好看,嘴里叼个苹果,单手插着裤袋,苹果咬一口落下时用手接,身后永远跟着那两个纨绔子弟,经过的气场强到引人自动让道,一路走向楼梯,阳光在他周身耀得厉害。
从以前就留意过,有女生有意挡他路的话,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动动手指让人靠边,不给人说话的时间,面子也不留,今天仍然一样。时音问:“看出什么了?”
“他不喜欢跟女生交流,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继续看。”
芝爱便听她的继续看,席闻乐终于在转角口时与一同班的女生对上面,两人虽没说话,女生却有跟他后面的男生交流,话很短,步子都没耽搁,几人交错后女生继续向前行,嘴角柔柔的笑还在。
“他不是不喜欢跟女生交流,是不跟意图过明显的女生接触,他不喜欢笨女人和顺从的女人。”
“可他也没跟第二个女生说话。”
“第二个女生并没打算跟他说话,席闻乐每到中午这个时间都要去踢会儿球,他玩性来了,不会愿意路上还有别的事浪费时间,那个女生清楚这个。”
说着靠回墙旁:“这一个星期内但凡积极主动与他接触的都是有备之徒,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女生的特点都集中起来,然后避免。”
“避免?”芝爱看她。
“因为她们没有一个人成功。”时音补充,“这是淘汰法。”
“我知道了。”芝爱问,“怎样才算成功?”
“直到席闻乐愿意把中午的时间留给你,而不是那颗球。”
芝爱平静地目视前方,时音继续喝果汁:“你的对手只有席闻乐本人,其他你都不用费心,我会处理掉的。”
说完将空了的果汁盒丢进一旁垃圾桶,转头与一女生对上视线,那女生怀里抱一叠作业簿,正看时音看得入神,时音一停,问她:“你是?”
女生才回过神,将大叠的作业簿放到第一排桌子上,怯看她:“你们是新……转校生啊?”
女生梳一条马尾,长相干净剔透,却从来未在班内见过,时音刻意不回答,女生则多看了几眼她右脸上的纱布,很快缩回视线:“哦,我也是这个班级的,前几个星期生病请假在家,现在老师让我发作业……”
“我叫慕时音。”听到这里,她简洁回,女生松一口气,立刻将她的本子挑出来,另一本便理所当然是芝爱的,时音也帮其接过。
“你好,我叫高衫依,那新学期相处愉快。”她临走前腼腆地向时音微笑,时音点头相回,不疏不腻,正正好好。
等那高杉依走后,时音转回头向芝爱,重进话题:“今晚帮你改造型。”
“这样不行?”
“不行。”她靠窗台,拆第二盒果汁,“往楼下看。”
楼下看到的是与席闻乐同来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独身一人以非常完美的站姿侯在教学楼阶梯前,席闻乐出来后,她寸步不离跟于旁,席闻乐看也不看她,她也不出声,只跟随在后。
“太子出行,身边如影随形一个年龄长于自己的女人,除却情人,你猜是什么?”
想一会儿,芝爱答:“王后的人。”
“恩。”时音轻轻笑,摇晃果汁盒子,“她是席家的眼睛,或多或少管着席闻乐,少爷身边的女生是什么样的人,安着什么心,她会比任何人都挖得更积极更清楚,所以你的样子要为她改,她们绝对喜欢一个大家闺秀多过朋克小魔女。”
“所以……”
“所以做一个外表乖巧内心叛逆的女孩子,乖巧给席家看,叛逆给席闻乐看。”时音接上,把果汁盒放窗台,恰好午休铃打响,她边走边在尖利铃声中舒了舒脖颈,冬日阳光洒到她肌肤上显出近乎透明的美感,长发微卷,从肩上漏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2
晚上八点,时音房门咔一声推开,慕西尉不招呼一声就走进,直走到她的书柜前拿书。
时音不看他,仍坐在床上替芝爱画眉:“哥下次再这样不请自来的话房门该天天上锁了。”
他拿了需要的书,俯身撑到床上看她:“这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人?”
眉画好,完工,眉笔在时音指间转一圈,她细看芝爱,这动作也引慕西尉向面前的芝爱看,目光停顿了三秒,他说:“看你有点熟悉,跟我二妹很像,要不要互相留个电话?”
“掐死你。”芝爱回得淡漠,起身去镜前,时音也跟下床,人走到了芝爱身后与她一同看镜内,慢抬她下巴让样子更清晰。
“看,你干干净净的样子让我都想抱住你。”
芝爱本身就很好看,现在去掉那些冰冷的烟灰色,补上偏暖的色彩,配正统的学生服,长发也用丝带扎起,精心打理与编织,不笑的时候静若幽兰,比时音少一份清柔,却多一丝纯真。
时音一直用手指顺芝爱的头发,过了会儿,到耳边轻说:“去给妈看看。”
芝爱一如既往地沉默,从镜上收视线向门外走,时音则坐回到床沿。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她和慕西尉的,他把书丢一旁,俯身到她面前,她身上是刚洗完澡的香味,毛衣也依旧是松垮露肩的,单手支着自己的身子,闲散与他对视,问:“我脸上的药味浓吗?”
“我说过只伤右脸不够。”
于是她慢慢笑:“想亲吗?”
他用靠近的意图代替回答,她则淡淡别过头:“哥现在准备三个月的旅行,还来得及。”
慕西尉没有接这句话,看她会儿后干脆出手把她整人抱起来,她很轻,触到的肌肤也极滑,并不意外被他抱着,仍旧与他对视,顺便理他领口:“哥应该不甘心只到这里就结束。”
“我有绅士的风度。”他还像以前那样笑,时音静静与他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灯光下。
直到房门被叩响。
噔噔——
“小姐,我给您送宵夜来了,我要进来了。”
Fancy开门的那一瞬间时音从他怀内下来,落进Fancy眼内的是背对自己的慕西尉与闲站着的慕时音,两兄妹似乎刚谈完话,Fancy颌首:“少爷也在啊。”
慕西尉重新将书拿到手上,时音则从Fancy盘里拿一小块芒果酥,刚吃一口,Fancy说:“小姐,老爷叫您去客厅。”
“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
她听罢向外走,Fancy即刻唤:“小姐,换件衣服吧!”
她在门框口回身,长卷发半落白皙肩口的样子很慵懒,衣摆直遮腿,除此之外没再多余什么。
美,却也不适见外人。
慕西尉在后面做受用的表情,Fancy低头说:“会受寒。”
时音重新走到Fancy面前,拿过点心碟,看着她眼睛说:“我不冷。”
……
来客是慕羌生意上的合作者温先生及他的公子。
温公子一人坐在沙发上,慕羌则与温先生面对面站着侃侃而谈,时音从楼梯走下时气氛还融洽,温先生和颜悦色地看过来一眼:“时音啊,脸伤好多了?”
“好许多。”她将点心碟放红木桌上,坐到正中的主沙发上,不咸不淡地讲,“谢谢温叔关心,这是Fancy刚做好的芒果酥,味道不错您尝尝。”
慕时音叠腿而坐的模样最好看,温公子看她,她扣额时正好与他视线对上,他不着痕迹地避,她唇边的笑短促一过,随手整宽松的衣摆,遮住腿。
“你温叔是专门来看你的,给你带了点治伤的好药,现在要跟我进书房谈点事,你陪博甫坐会儿。”
慕羌直讲主题,时音在膝上点着指尖,温先生看她,她没说话却乖巧的默应,然后目视着这两位老爷走。
接着这里就剩下时音与温公子。
二楼回廊,慕西尉倚在扶手上,他低声让Fancy端水果下去,顺手从果盘里抓一把提子,而后看见回廊转角刚来的芝爱,朝她吹一声口哨叫她过来。
芝爱走到他身侧,他示意她看下面。
“……?”
“上课时间到了。”
楼下厅内,灯光亮堂。
温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比时音长三四岁,长相温文尔雅。
还应该是个内向的人,两位老爷走之后,他向时音礼节性地点头,却不主动说话。
Fancy将水果盘端到桌上,时音看到盘内明显少许多的提子,抬眼看楼上,慕西尉与芝爱正居高看着她,慕西尉尤其悠闲,边看边往嘴里丢提子。
她仍扣着额,食指尖轻点额头。
“姐说你脑子有问题。”芝爱翻译。
慕西尉将肘搭到芝爱肩上,用意明显,时音收视线。
不久,她坐挺起身一些,终于出手将水果盘子推向温公子那边,这一举动砰地打翻放在桌沿的茶杯,温公子及时接住杯子,茶却都洒到地毯,时音边看边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轻轻地甩湿掉的手,习惯性抬鼻梁上眼镜,才发现茶水也沾湿了衣袖,紧跟着眼镜框同样被弄湿。
“错误给人机会。”慕西尉点评。
芝爱无声地看。
时音从Fancy手里接毛巾,示意她退下,接着亲自替他擦拭衣袖,一开始温公子还想接手,她看他一眼:“我的错。”
三个字给了他站着不动只需接受伺候的理由,他又抬一下眼镜,微微有些紧张。
这女生身上的味道淡淡萦绕在他鼻息间,好闻得很。
时音帮他衣服打理干爽,最后是眼镜,抬眼与他双眸对上,正要摘,他往后退一步。
“眼镜也湿了。”她提醒。
“制造特殊接触。”慕西尉继续吃提子。
芝爱依旧静默。
终于将眼镜也擦拭好,温公子伸手接顺便道谢,时音却并没给,让他落空,反而把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这举措让他一怔,她眯眼说:“温少近视不深。”
这才难得笑起来,他说:“摘下来吧,我近视很深,对你眼睛不好。”
“那看来我的眼睛也不大好了。”
“你的眼睛很明亮。”
“适合配眼镜吗?”
“你肯定走不了路。”
她慢慢点头背过他:“是吗?”
果然刚走一步,膝盖就撞到近在眼前的桌角,她差点趔趄,温博甫及时把她从后扶住,鼻尖正好碰到她的头发,发香迷人,手中扶着她的手臂肩膀也十分纤细与柔滑,她在他怀内停留时间却极短,很快转回身,仍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一笑:“我真的不适合。”
能感觉到温博甫在深呼吸,芝爱在上细细看。
“拿走吧。”时音说。
温博甫不由犹豫一秒,因为时音自己并不动手,明亮的眼睛仍看着自己,他有些踌躇,时音就淡笑闭上眼:“我不看你。”
“我就爱吃你姐这一套。”慕西尉嘴角微勾,盯得专注,芝爱向他看一眼。
温博甫好不容易将眼镜从她脸上摘下,她闭眼期间,他多看了几眼,等到她睁眼,他说:“你的脸没受伤前一定很好看。”
“这二愣子。”楼上慕西尉将抛起的提子接住。
温博甫也是在出口后才觉出话有不妥,改口:“哦,你现在,也很好看。”
时音坦然地蹲身倒茶,不回他话,温博甫稍许尴尬,等她倒好茶给他,他很快接,她淡淡说:“是说我也很适合OK绷么。”
“你的脸,细看看不出伤,OK绷的颜色又跟肌肤贴近,一眼的确不会看出……”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打断,俯身到桌上拿过一罐铁盒装的膏药,“听说药很灵,谢谢你了。”
然后就示意Fancy过来伺候,转身上楼梯:“晚上有点冷,我回房加件衣服。”
温博甫在后目不转睛地看她。
楼上,慕西尉吃完所有提子,提示芝爱:“一个男人的愧疚能让他对一个女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已经有瘾了。”
只是可惜提前结束,芝爱看着时音从回廊走来,慕西尉嘴里吹哨,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跟你哥说几句话。”
时音对芝爱说完就用手勾慕西尉领口的领结,房门一关,人也靠门上,她说:“哥看得开心也让我开心开心。”
“你要怎么开心?”
“席闻乐。”
慕西尉挑眉,时音继续说:“哥显然比我知道得多,席闻乐除了踢球,还有什么爱好?”
“奖励?”
“是哥对我的补偿。”
拗不过,他似是而非地说:“女人。”
“女人是哥的爱好,席闻乐不像那类人。”
“射箭。”
停顿三秒,虽然慕西尉样子不正经,这个答案倒令时音听进心里:“射箭?”
“他的母亲嫚知夫人是很出名的打猎爱好者,他唯一保持下来的爱好也是射箭,踢球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他一时热忱的玩物,他是个三分热度的人。”
说一半,到时音耳边:“对女人也是这样。”
时音心思已定:“芝爱擅长射箭,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
“你也擅长,你比芝爱还精通。”
这句话却被她无视,反问:“我们学校有射箭部对不对?”
3
明御高中是有射箭部的。
从总校传承下来,每周下午开放,还配两名顾问老师,供学生放松与训练。
第二天下午四节课后,时音带芝爱出教室,出门正好与几个女生擦肩,时音脚步忽地停顿,回身喊:“任心悠。”
这会儿是离自习课还有一刻钟的下课时间,冬季天黑得快,气温已有些冷,走廊上仍很热闹,那前几个星期被时音帮助过的女生从友人堆中侧过头:“啊?”
“下节课你用不用眼镜?”
“眼镜?下节我不用啊。”
“借我一会儿好吗,最近视线有些散,过几天也要配,想先看看戴上的样子。”
“噢。”任心悠对时音非常有好感,即刻答应摘下,但也皱眉,“可是时音,我这个度数还蛮深的,带着对你眼睛会不会不好啊?”
眼镜还没接到手上,旁有第三人插入,高衫依正好抱着作业本穿过两人之间,任心悠马上喊:“学习委员!”
高衫依微怔地回过来,鼻梁上比之前多了一副黑框的眼镜,视线徘徊在时音与任心悠之间,怯怯地问:“怎么……?”
“你的眼镜是平光的吧?”
“……”犹豫三秒后,她点头,“恩,因为昨天把刘海剪坏了,所以……”
“那把你的借给时音一下嘛。”任心悠开口很快,不等她说完原因就讲,“时音要用眼镜,平光的比有度数的好!”
这高衫依虽顶着学习委员的干部头衔,面对班里人却有点唯唯诺诺,任心悠这么说,她也就摘下来,慢慢走向时音递给她:“好啊……借给你。”
……
“谢谢。”时音看着她,接过来。
然后任心悠开始问她的脸怎么样,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戴隐形眼镜,时音以一句“眼睛过敏”应了回去,高衫依独自低头进教室。
“咦,这是箭吗?”任心悠又注意到时音手里的牛皮箭筒,对那一支支白羽装饰的黑箭惊艳夸,“好帅气!”
“恩,我们去会儿射箭部。”
时音不多停留,打发了任心悠,回身示意芝爱向前,同时将眼镜戴上:“走。”
……
到射箭部,人来人往走动频繁,女生居多,芝爱望向时音:“他在了。”
这儿是依着体育馆的一处独院,白墙红顶,古朴高雅,活动中心设在院中的一块草坪上,掌箭者只要脚踏光滑实木站在屋檐下,靶则设在几十米外的茵茵绿地上,一箭放出去很是潇洒,但由于学校没有专设课程,平日来的学生并不多。
今天例外,席闻乐所在的地方总有一大批人巴不及地前呼后拥,芝爱自己挑了弓,时音已站到活动中心的入门处,她还不急着进去,默声看里面情况。
见到那两个标志牌似的男生,却没见席闻乐。
虽说脚步多,终究没多少人敢真正进去打扰的,太子爷做任何事的排场都很大,只是射个箭玩,众人相陪,顾问老师谨慎侯在一旁,相距三个射箭的席位被清空,一派肃静。
只是这一行又多了一位陪客,是与席闻乐同班的高三女生,高瘦正好,仪表端庄,有十分完美的大家闺秀相,时音曾在学校的宣传板上见过她,也曾在昨天与芝爱的会谈上用过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女生。
“被捷足先登了啊。”芝爱走过来,淡淡讲。
时音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细箭,慢慢转在指间,视线放到那一名顾问老师上。
平时见过这位老师出来走动,只是看他总有忙碌的手机来电,不管是去某楼的路上还是独自一人挨在墙旁,嘴边总叨叨絮絮地对着手机讲话,今天似乎也不打算消停,手正按着右边的裤袋,表情不放松。
是在犹豫,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接裤子口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来电。
过两三分钟,席闻乐仍旧没回来,这名老师终于埃不住从副门走出,一进廊道便立刻将手机搁耳边,讲的内容与股票有关联,是位疯狂的股迷。
时音在他从自己身前经过时叫住。
他忙不迭侧过头来,还没问,她先说:“老师,今天仍旧用6号位。”
“6号位?”他将手机听筒按住,想了想,“可以,那个位没人练,你们练吧。”
刚要走,又因为在意时音口中的“仍旧”一词,转回头问:“你们经常来?”
“恩,来的时候,老师也像这样在听电话。”
工作时间玩忽职守到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顾问老师点头不多问,时音目视他走。
不久后活动室内传来动静,芝爱拉时音手:“他。”
这一个字念得十分微妙,时音的目光转回去的过程里特意在芝爱脸上落一秒,芝爱看得专注认真,视线一丝不离。
时音一言不发地看回活动室内。
席闻乐果然从休息室来了。
他每一次出现都仿若会带给人新的视觉刺激感,以前在阳光下总觉得他耀眼得过分,现在室内,他身上又带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安静阴沉感,只让人对他愈加抓狂。
同伴对他吹一声口哨,他不理,时音才注意到他领口的头一个纽扣是开着的,领带则莫名出现在总是形影不离的那女人手里,女人试图给他戴上,他摆手让其退下,接着从一男生手中拿过弓箭,站到等候他已久的那个席位上。
从这角度观察,他拉弓瞄准的动作非常帅气,进入状态很快,咻一下将箭射出!干净利落命中靶心。
周遭人有秩序地鼓掌,他漫不经心,低头拿第二支箭,第二次拉弓瞄准。
咻一声!再一次中靶。
一整套行云流水,他轻松得好像在眨眼,第五次拿箭时,他将细长的箭游刃有余地耍玩在指间,眼睛则一直看着前方一百米的靶子,目不斜视。
明御射箭部都有这样一个“潜规则”,谁要是能连续五次毫无偏差地射中靶心,这个靶与席位就归谁,无论今后射箭部多热闹竞争多激烈,这块地永远为他而空,他还能随心所欲地将箭留在靶心上供人瞻仰,再放肆的行为都能出现,只要想得到。
据说席闻乐在总校的时候就攻下了整个射箭部,只因为不喜他人在他专注时发出喧嚣。
真是位任性又霸道的太子爷。
时音在席闻乐发出第五箭的时候暗示芝爱进,芝爱脚步有些僵,时音到她耳边安慰:“有我。”
芝爱身体稍稍放松,她继续在她后腰轻抚:“那些比你漂亮的人没你会射箭,比你会射箭的人没你漂亮,这样想,他就是你的。”
咻!
席闻乐五支箭全中,看客们加大力度鼓掌,芝爱面色沉静,终于启步走进活动室。
初始的时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忙着以眼神嘉奖席闻乐,芝爱安静走到六号席位,时音在后,将黑箭交到她手里。
“拉弓瞄准。”时音轻声说。
芝爱听着,搭上箭,按她所说对好距离,时音则以微扬起的发测试风速,然后注意向席闻乐,他还在人群中心,从女人手中抽过领带系上,看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靶子。
一眼都没有注意这里。
时音不急,一直等,等到众人喝彩消停,席闻乐准备离去,风速又恰恰好好……“放。”
咻——!
一声令,芝爱以极其精准的技术使箭中靶心,嗡的一下声响回荡,那行人中最爱凑热闹的男生吹一声哨,也因这一哨,早已转身的席闻乐向这边看来,他已有些闲散,先看的是靶子,随后看到芝爱这边,时音即刻提醒:“别看他。”
芝爱沉稳拿第二支箭,胸口呼吸一起一伏,目视前方,拉弓瞄准。
咻!
又中!
那行人都看到这边来,席闻乐慢慢地单手插起袋,直看着芝爱紧接的第三发也中。
时音在这过程里始终是静站在芝爱身后的角色,刘海遮脸,所以辅导她的时候不被任何人发现,一直护着芝爱五箭全中。
结束后,她说:“不用去取箭,放下弓直接走。”
芝爱放弓,仅是转身一刹那才让席闻乐看见自己侧脸,席闻乐的视线跟了她两秒,眼内有意思,但这意思并没让他开口,而是在第三秒转身继续走自己的。
反倒陪在席闻乐身旁的那女生特意盯向时音,时音是将自己贴纱布的脸对向他们的,还带了眼镜,女生神色带有迟疑,人却只能跟着席闻乐走。
只是在时音走出活动室的那一霎她才恍悟,脚步停留原地,重新转回来看时人已不在,她低念:“慕时音……”
“法罄,”男生叫她,“跟上!”
出射箭部的廊上,时音与芝爱碰到打电话回来的顾问老师,时音短促地讲:“明天仍是六号位。”
不等他答应就带芝爱加快脚步走。随后,他碰到的是慢行而出的席闻乐。
老师低头恭送,席闻乐则特意在他面前停一会儿,双手插着裤袋,问:“六号位的女生常来吗?”
“如果就是刚刚那两位女同学的话,她们确实是常来的。”
他眯眼看前方:“一般什么时候?”
法罄望他,身后跟随的人都看他,老师迟疑一会儿,回答:“一般都是每天的这个时候。”
他听完,继续向前走,身影浸在阴影内,嘴上笑了笑。
4
“姐,他刚才走了。”
“先走的是你,”拉芝爱的手绕着体育馆,从远路回教室,时音倒走着看她,“这不是失败,这是诱惑的开始。”
砰!
才回身就撞上人,时音的眼镜掉地上,她低头看,那人很快帮她捡起,递她说:“没事吧同学?”
声音熟悉,接眼镜时抬头看他,反被他镜片上的光给闪到眼,等到换个位置看,终于让时音看清这位熟人,她不慌不忙地招呼:“温少。”
“慕时音?”
温博甫的反应则比她稍大一点,也才刚认出她,看着她身上制服:“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温少看上去不像学生。”穿着蓝色的休闲西装,脚踏皮鞋。
“我是实习老师。”他回答,打量时音,“原来你还是个高中生。”
两家父亲合作甚密,家庭却较少交集,两人对各自都了解得不多,昨晚的她千般柔美,今日竟看到她穿学生服的样子。
“很好看。”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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