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又递给了他一张饼,她笑着解释道:“我吃不惯那些干的东西,出门的时候就特意带了一些食材,至于里面卷的肉……是我昨日在山上捕获的兔子肉。”
她昨日在山中休息的时候,随手下了捕兽夹,没想到运气颇好,居然逮到了一只肥兔子。
要知道,这附近方圆十几里都遭了灾,所有能裹腹的东西都被人给哄抢了,就连山里平时无人问津的野果子都被撸了个干干净净,能逮到这样一只“漏网之兔”,怎么能不令她欢欣雀跃呢?
只是得意就容易忘形,一不留神她的脚下竟然踏空了,差点没直接从山坡上滚下去。
幸好她及时抓住了一根大树的枝桠,这才脱离了险境,勉强站稳了身体。
只是危机解除后,她盯着那根枝桠看了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角度诡异。
说句不中听的,她就算是只长臂猿,也不该恰好抓住离自己足足有两米距离的树枝啊!
除非,是有人借助外力,将树枝送到她手里的。
她是厨娘,天生对味道极其敏感,因此尽管那人身上并没有特意熏香,她还是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种味道,她离开前曾在云来书院的莫院长那里闻到过。
莫院长的外孙赵云稷,跟她只有一面之缘,自然没有那个闲心专门来保护她。
除非,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想通了这些,她心里甚至有些好笑
,没想到外表清冷寡言的一个人,内里居然是个孝顺听话的乖宝宝。
赵云稷听她说起这个,脸上的神色就更别扭了。
他昨日亲眼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面不改色地对着一只小兔子开膛破肚,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跳水兔、缠丝兔、冷吃兔、麻辣兔头……可惜都不能做,还是吃手撕烤兔吧!”
那画面太过诡异,简直让他有些不忍直视,后来他就有意避开了,自然也没看到她最终是怎么处理那只兔子的。
苍耳见赵云稷的表情十分古怪,她不由地起了戏谑之心,“怎么,听说是兔子肉……不敢吃了吗?”
赵云稷回神,他看着眼前的人,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饼,细细咀嚼着,直到完全咽了下去,他才平静地开口道:“谁说我不敢吃了?”
一只兔子而已,他跟随舅舅行军打仗的时候,连耗子肉都吃过。
他并不觉得吃兔子这件事情本身有什么不妥,他只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好像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她应该像他妹妹云臻那样,天真明媚,或者像他表妹思忧那样,端庄优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捕猎,自己杀兔子,甚至为了自保故意扮丑自己。
想到这里,赵云稷的眼神似无意间掠过了苍耳黯淡无光的脸色。
他之前见过苍耳两次,一次是杜阿婆下葬那天,她哭得双眼通红,
一次是在云来书院,他替她开门,她笑得恍若春光。
他是个外男,自然不能总盯着姑娘家的脸面看,但他生来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尤其擅长记人的外貌特征、五官特点,所以他十分肯定苍耳在自己的脸上做了手脚。
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明明五官没什么改变,但此刻看起来却毫不起眼,就跟一个普通的农妇完全没有区别。
苍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十分坦然地开口解释道:“我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所以得打扮得尽量低调些。”
并没有解释自己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毕竟在她以前的那个世界,通过化妆改变一个人的面容是许多女孩子的必备技能,没什么好吹嘘的。
赵云稷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他想起刚才她给刘大刘二的钱袋子里只有少许铜板,别的不说,外祖父给她的银子就不可能只有这些,看来她是分开保存了。
而且外祖父曾说过,除了云来书院的差事,苍耳也常常做了小食去镇上售卖,生意还算不错,她在经济上应该没有特别拮据,可她随身只带了两身旧衣,其它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想来,防备之心是有的,只是她一个弱女子的能力到底有限,就算已经尽量隐藏自己了,还是免不了被有心之人给盯上。
就像今天,若不是他被外祖父缠
得狠了,勉强答应一路上顺便照护她,那她可能就真的落入土匪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思及此,赵云稷的眼底一片晦暗。
苍耳看着他的神色,心里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她居然在这个外表清冷寡淡的贵公子脸上,看到了类似怜悯的神情。
她都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被人给可怜了,还是该笑他太容易悲天悯人了。
只是赵云稷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救过两次命的恩人,她笑话他显然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