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天南的咆哮几乎要传出乾清宫去。
苏皇后这时其实仍没能完全弄明白为何赵天南会生这么大的气,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赵天南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听到赵天南这声咆哮,她也不敢再出声,顺势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便匆匆离开了乾清宫。
而乾清宫里,赵天南怒极之后,心里又是一阵无力。
他征战十几年打下的江山,又辛苦治理了这么多年,如今不仅找不到合他心意的继承人,作为枕边人的皇后还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这一刻,赵天南都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看中这苏氏女愚蠢又娘家势弱,将她迎进宫里了。
许久之后,终于将怒气平息下来的赵天南只觉一阵难以维继的疲惫。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注意保养自身,又不肯服老,但说到底,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与年轻时连续半月只睡一两个时辰只想着打完一场胜仗的精神头,却是完全不能比了。
……
发生在乾清宫里的这场以赵天南的咆哮作为结尾的谈话,没用多久,便传到了凤止歌耳里。
苏七想让自己嫁进承平伯府,然后折磨她一辈子?
苏皇后不知为何会同意这样荒唐的事情,居然跑去向赵天南讨赐婚的旨意?
想到这些,凤止歌唇边的笑意便有些冷冷的意味。
若不是她如今成了寒老爷子的女儿,换个无足轻重的官家女子,只怕还真会被苏七及苏皇后得偿所愿吧?
将手中写满字迹的信笺凑到跳到的烛火上,看着那信笺一点点变为灰飞,凤止歌垂下眼,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看来,这位皇后娘娘是太闲了,正好,我也早就想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了,不如,就让咱们的皇后娘娘辛苦点,背个锅?”
远在坤宁宫里的苏皇后这时正发着脾气摔了一盅宫人送上来的补汤,突然只觉脖子后面一寒,满腔的怒气也都跟着散了去。
不提苏皇后这一夜是就着怎样的梦境提心吊胆的睡去,第二日一大早,凤止歌去了荣禧堂与慕轻晚一起用过早膳,便出了威远侯府径直往寒府而去。
自从寒老爷子在寿宴上认了凤止歌做女儿之后,寒府上下所有的主子下人便都将凤止歌的样子记在了心里,这位不仅被老爷子看中认作了女儿,就连大老爷和夫人都明显的表现出对其的亲近。他们这些人又岂敢不将之记在心里?
从威远侯府出来的马车一直驶到了寒府大门处。
门口守着的几名下人先是看了马车一眼,待认出马车上威远侯府的徽记,这才反应过来来的是谁,齐齐一个激零,然后都堆着笑容往马车边上簇拥过来。
凤止歌在李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到的便是寒府下人们讨好的笑脸。
“姑奶奶万福。”众人齐声道。
说起给凤止歌的这个“姑奶奶”的称呼,那也是经过了一番辛苦才被人讨论出来的。
按说。作为寒老爷子的女儿。寒家大老爷寒凌的妹子,若是凤止歌出了嫁,寒府上下确实该称她一声姑奶奶。偏凤止歌如今也只不过刚及笄而已,出嫁更是没影儿的事,当初就为了一个称呼,可是难倒了不少寒府下人。后来还是寒夫人发了话,众人才定下这姑奶奶的称呼。
凤止歌点了点头。“你们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去见父亲就好了。”
有下人心里担心凤止歌能不能找得到寒老爷子的住处,毕竟寒府的面积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寒老爷子又住在寒府最偏僻的所在,凤止歌这才是第二次来寒府,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但有了凤止歌的这句吩咐。便是有人担心,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如今在寒府。最风光的便莫数这位并不住在寒府的姑奶奶了,他们还是听从吩咐为好。
凤止歌也不管寒府的下人们怎么想,一路轻车熟路的就去了寒老爷子所居的那个小院子,由于越走越偏,一路上碰到的向她问安的下人倒也越来越少。
只是,到了那熟悉的院子,凤止歌却没找到寒老爷子。
寒老爷子应该没有外出才是,否则知道她是来找寒老爷子的,一路上这么多寒府下人不可能不提醒她一声。
那么……
不用细思,凤止歌便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吩咐李嬷嬷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凤止歌便寻了另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凤止歌走向的是寒家宗祠。
寒老爷子素来喜欢在祖宗牌位之前细说寒家的变化,他既是没在院子里歇着,便必定去了宗祠。
寒家宗祠所在的地方同样偏僻,但离寒老爷子所居的院子却是离得极近,凤止歌一路寻过去,没用多久,便看到了寒家宗祠那古意盎然的马头墙。
许是因为寒老爷子在里面的缘故,这时宗祠外并没有人守着,凤止歌推开那很能看出历史痕迹的木门,又往里走了些许,然后一眼便见着了寒老爷子的背影。
寒老爷子身上穿着上回认女时凤止歌奉上的给他做的衣裳,花白的头发固定在头上,从背后看,那清瘦的身影倒也有几分飘然欲仙的洒脱之感。
凤止歌走近,便见寒老爷子正持着一柱香往那已经满布香灰的香炉里插。
“父亲。”凤止歌轻声唤道。
寒老爷子回过头,看到凤止歌时面上是由衷的欣喜与安慰,他往旁边让了让,指了指香案上供满了的祖宗牌位,对凤止歌道:“素素啊,这么多年你也没来向列祖列宗们上柱香,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补上才是。”
若是让旁人听到这话,指不定得惊得瞠圆了眼。
向来世族宗祠都是女子止步的,别说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便是家中宗妇,也断然不能踏进宗祠一步,这是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
可如今,寒老爷子却凤止歌多年未在宗祠上香让其补上,这言下之意,不仅不反对凤止歌以女子之身入宗祠,反而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若是让那些谨守礼教的老儒听到了,只怕会立马跳起来指责寒老爷子不遵礼教了。
与寒老爷子的表现相对应的,凤止歌也半点不认为自己出现在宗祠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她小时候经常跑到宗祠来与寒老爷子玩躲猫猫,单说她本就是从提倡男女平等的后世而来,她也不会把这“女子不得入宗祠”的规矩放在眼里。
站在寒老爷子让出来的位置上,凤止歌自香案上取出一柱香,在香烛上点燃了,又将其上的明火吹熄,才双手交错着持着香对着寒氏祖宗牌位拜了三拜,然后才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
从头到尾,寒老爷子都立于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凤止歌的动作。
这些年来寒老爷子面容向来是严肃有加的,鲜少能有在他面上看到笑容的时候,但是自从那日在寿宴上认回女儿之后,这些日子他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多了。
凤止歌见状心里也是一软。
她从后世穿越而来,得到的最富贵的东西,也许便是这能温暖她一颗冰寒之心的亲情了吧。
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凤止歌看向寒老爷子,轻声道:“父亲,女儿想取回一件东西。”
说完,她看向香案上诸多牌位中的一个。
与其他牌位不同的是,这个牌位上并未刻上卒者名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