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的大树,手指一松,几乎同时,那隐匿在叶丛中的大雁便“嗖”地一声掉下,宣武帝继续去拿第二只箭。
他一面射猎,一面道:“冀北大胜,你父亲不日便要回京汇报军务,届时他知晓朕将你拐进朝中,不知会是怎么个情形。”
陆九霄冷冷撇了撇嘴,道:“还能怎么,他素来看不上我,想来又是怕我给圣上添堵。”
宣武帝刻意板起脸,“什么看得上看不上,他是你父亲,将来整个冀北,还不是得交代给你?”
说及此,帝王似是玩笑道:“也不知你这狼崽子,在京都住惯了,还回不回得去那满是飞沙的地儿。”
闻言,陆九霄眼尾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顺势道:“自然回不去,冀北哪有京都好,圣上若是想赏我些甚,来回还得走个半月有余。”
“你这小子,”宣武帝大笑,“就惦记朕那点私库了。”
话落,这话匣子像是被打开。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忆往昔,陆九霄捡了些幼时与宣武帝亲近的事说,使得宣武帝情绪大好,那点试探他的念头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他爽朗笑道:“朕还记得,旁人初见朕,皆是战战兢兢的,唯有你,那么一点大便敢直视朕这双眼,还敢动朕的百里弓。”
陆九霄笑笑。
“你啊,朕就喜欢你这股劲,与朕年轻时简直——”
“咳咳——”彭公公牵着马,掩唇咳嗽道:“瞧这孟冬的风,圣上还是早些回行宫罢。”
宣武帝回过神,点了点头。
目送宣武帝离去,尹忠望着自家主子那肃然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主子,属下瞧圣上态度有所转变,那明日还要不要——”
“按计划行事。”
“可若是圣上的心已然偏向主子,何苦还要受那份罪?”
陆九霄嗤笑一声,“就圣上这耳根子,你信不信,但凡有人在他耳边再叨两句,明日他见我又是一番弯弯绕绕。”
先皇是武将出身,篡位夺权才建了骊国。而宣武帝又是借助兵权撂倒了一干皇子,坐稳皇位。他对兵权有多依赖,便有多忌惮。
但凡他哪日多了个心思,说不准哪天冀北便会面临着与黔南,甚至是役都一样的情形。
他不想再千山万水去给谁收尸了。陆九霄抿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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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气温骤降,红霞漫天,印着这满山杜鹃花,别有一番意境。
陆九霄提着一篮香梨去往似锦园。
路过一排松树,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树后头传来,男人脚步一滞,拧了拧眉头。
是楚久安和沈时葶。
要说他二人为何会在这,实则是楚久安半道拦了沈时葶。自上回送了信笺无果,楚三公子在凉亭下足足候了半日也未等到爱慕的姑娘后,便一蹶不振,在府中伤心难过了数日,好容易才恢复了元气。
其实仔细算来,他已被沈时葶拒了两回。
第一回是赠花时,贺三姑娘明确又婉转地回绝了他的心意。第二回便是这信笺。
楚三原也打算就此放弃,可今日冬狩远远瞧见她一眼……
于是他又来了。
楚三公子怀揣着希望道:“贺姑娘那日未赴约,可是临时有事耽搁了?”
沈时葶愣了一瞬,“什么……约?”
楚久安亦是一愣,“贺姑娘没收到楚某的信笺么?不应该啊,我是让陆世子——”
说话间,松树后落下一道影子。
沈时葶一仰头,便见陆九霄阴着一张脸走来,她蓦地一骇,下意识朝他走了两步。
虽她与楚久安没什么,但不知怎的生出一丝心虚来,小声道:“世子怎么在这?”
楚久安却是皱起眉头,“陆世子来得正好,八月廿三那日楚某分明是将信笺交给世子,世子没转交给贺姑娘么?”
闻言,陆九霄默不作声地看他。
别说,不知是不是他腰间佩刀的缘故,这么面无神色看着人时,当真叫人背后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楚久安怎么也无法将这人与那手中把扇的人联系在一起,声音都不由弱了些,“陆世子可是忘了?”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楚公子可知,我这义妹命途多舛,回到贺家已是十分万幸,日子还没舒坦几日,便因你几次三番讨扰成了全京都的谈资,你个读书人,怎这么没脸没皮?”
楚久安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没、没皮没脸?第一回有人如此说他!
“所、所以,你故意截了我的信?!”
陆九霄斜了他一眼,“身为义兄,我自是要防某些人哄骗她,楚久安,我若再在贺府门前瞧见你,啧……我这剑也没长眼。”
他这正义凛然的口吻,不知的倒还真以为他是她兄长。
沈时葶皱着眉头偷偷拽了拽他。
楚久安则是瞪大了眼,“你你你”了半响,憋红了脸甩袖离开。
青松之下,二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