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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
下马,进到营地。
高寻跟上贺忱,忍不住为陆九霄辩解道:“主子,此事怪不子,是那庞统领,前几日在迎安大道喝醉酒,当众骂您来着,说您本事平平,若非生个好家,圣上又肯给机会,也不会有今日……换做是他,他也行。子听,便要与他单挑,这庞统领躲着不肯出来,子堵他五日了。”
诚然,庞倦骂要更难听些,否则也不至于让陆九霄连着堵五日。
此时,营帐前片狼藉。
躺着的,坐着的,捂着脑袋,捂着腰,个个哀叫连连,摆手求饶。
帐子终于被撩开,庞倦手握大刀道:“陆九霄!你别欺人太甚!”
那头,陆九霄脚下正踩着只手,闻言眉尾一挑,顿时松了力道,侧身笑笑,“啧,你早出来,我至于吗?”
他持长剑上前,朝庞倦抬了抬下颔,“试试,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那你连给我哥提鞋都不配。”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最嚣张的时候,连眼尾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都透露着他骨子里的傲慢。瞧那下颔抬起的角度,都没将眼前的人当人看。
庞倦被气那双小眼睛都瞪大圈,他好歹也是个统领吧!
“成,成,你小子,我是怕伤了你这永定侯府金贵的子爷,你倒不领情!那就试试,别哭着叫娘就成!”
两边各退十步,拉开架势。
陆九霄不屑地挑挑眼尾,激庞倦一声怒吼冲了上来。
贺忱到时,便见高台上抹绯色横着身子,旋转的速度快人连他的衣角都看不清,整个人如只陀螺,剑刃直指庞倦就旋飞上前。
他停在原地,看陆九霄游刃有余地应对。
贺忱轻轻抿住嘴角,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倚在莺歌燕舞的高台上,连眼尾都透露着颓废的男人。
与眼前这个尚还意气风发、飞扬跋扈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陆九霄。”
那边,陆九霄个晃神,正中庞倦一脚,捂着胸口往后退两步。
他忙站稳,扭头看来人。
无人的草场上,绯衣少年一言不发地跟在贺忱身后,直至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贺忱侧身看他,“为什么找庞倦麻烦?”
“我看他不顺眼。”陆九霄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就这样?”
“嗯。”
静默半响,陆九霄漠着张脸,“你想罚就罚吧。”
贺忱失笑,往后走几步道:“让我看看,你这几日剑法有没有进步。”
陆九霄抬眸,握紧手中佩剑,神色认真起来。
炷香后,“哐当”声,那柄佩剑从陆九霄手中脱落,结果自然是毫无疑问的输。
他握住右手手腕揉两下,郁闷地抿住嘴角。
对面的人收剑入鞘,忽然问:“阿霄,若是没有我,你还想练剑吗?”贺忱认真地凝视他。
陆九霄动作滞,莫名其妙地看他眼,“什么?”
“若是有日我不在了,你能好好练剑吗?”
似是对这话很不满意,陆子眉头紧皱,“你为什么不在?是谁又胡说八道,李二?我找他去。”
说罢,少年掉头就走。
“来!”贺忱叫住他。
陆九霄不不停住脚步。
贺忱重复道:“若是有日我不在,你拿好你的剑,好好练,好好长大,能应吗?”
陆九霄冷着张脸,像是谁欠他百八十万似的,嘴角也紧紧抿着,大有种“你个字都别想从我嘴中撬出”的意思。
男人神色沉下,“我不要个只知道跟着哥哥的弟弟,你若没本事独当面,往后这剑不练也罢。”
四目相望中,陆九霄攥紧手心,弯腰捡起落地的佩剑,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知道”。
贺忱松了脸色,搭着他的肩往外走,“行,跟我去。”
二人经过迎安大道时,贺忱下马,停在一个做糖人的小摊上。
陆九霄狐疑地跟上去,见他给小贩递上两枚铜板,忍不住提醒他道:“师姐不爱吃这些。”
贺忱弯了弯唇,“给阿葶买的,你还没见过她吧。”
陆九霄“哦”声,他对贺家的姑娘提不起半点兴趣,想到贺敏那叽叽喳喳的模样就烦得很,连带着对这个新的也无甚好感。
倏地,高寻从后头追来,压低声音,气喘吁吁道:“主、主子,坤宁宫起火了。”
贺忱手上动作顿,与高寻走到一旁。
高寻咽了口唾沫,“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不是我们干的,但有太监发现了条通胤国公府的密道,圣上震怒,皇后被幽禁。”
可这放火一事,本是贺忱两日前所筹谋,梦里这时,坤宁宫并未起火,更不存在密道暴露……
所以,有人与他做同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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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帝确实是个多疑之人,坤宁宫那条通胤国公府的密道,足以证明皇后这些年都与李家有所筹谋。
至于筹谋些甚,毋庸置疑,自然是东宫储君之位,未来的皇位。
这事并不体面,宣武帝未对外宣扬,而是以皇后身子不爽利为由,命其居宫休养,并将凤印交给贤妃。
转眼,十月十三。
役都传来战报,西瀛来犯。
酉时,黄昏的余晖落满皇宫的台阶。
宣武帝如既往宣了贺忱觐见,说了与梦中如出一辙的话:“忱儿啊,西瀛屡屡来犯,朝中无人可用,朕只信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