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遍相同的内容后,她手臂落下,转过脸问站在病床边的年轻男人。
“我删了。”霍蝉面不改色,直截了当地回答。
他伸腿将旁边的椅子勾过来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红苹果,咬了一口。
“理由呢?”林逾静翻了个身,蓬松顺滑的卷发从耳边垂下,遮住了她苍白的小半张脸。
霍蝉把嘴里甜美多汁的果肉咽下,若无其事地看向她,耸肩道:“我暂时不想说。”
面对外甥这副任性又轻松的口吻,林逾静轻轻叹了声气,偏过脸不去看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最重要,反正你这么多年该找的证据都找到了,现在耐心等司法调查的结果就好。”霍蝉说完,把苹果叼在齿间,腾出双手去把窗户关严实,抵挡凉风再漏进来。
“我现在就想立刻看到那个姓白的老东西死掉。”林逾静面容平和,抬手抚了抚发丝,“眼前的日子多等一天,我觉得比过去十几年都难熬。”
霍蝉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灰白色的天空,缓缓把嘴里的苹果拿下,沉声说:“别拿小手术不当回事,让你好好休息就闭嘴睡觉。”
林逾静冷哼一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露出细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霍蝉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之前说能从宋明琢他弟弟那里拿到合同,怎么后来再也没听你提过这茬了?”林逾静眯起细长的眼睛。
“啊……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霍蝉迅速移开目光,声音极轻,“他弟弟年纪还小,我不想骗他什么。”
林逾静即刻了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查到惊澜,到时候也不差他这几份偷税漏税的合同。”
霍蝉问她:“死人的也会查吗?”
“当然会,彻彻底底地查。”林逾静甩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警校毕业的怎么还能问出这么法盲的问题?”
“噢,我刚才走神了,随口问的。”霍蝉咬着脆甜的苹果,继续跟林逾静说之前的话题,“我觉得宋明琢应该是不知情的,那到时候谁来替他解释清白呢?”
林逾静提了提身上的被子,手掌一顿,嗤笑一声,“你是认识他还是怎么着,又是帮他删通稿里的死因,又是担心他的名誉……噢,我知道了,看来公司从来没告诉宋明琢家属他是怎么死的吧?”
霍蝉三两口咬掉最后的一部分果肉,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能隐瞒,就证明公司有责任,很可能宋明琢是被谁逼着沾粉了,比如白光南他那个废物儿子,不就是经常在圈子里拉帮结派,排除异己——”
林逾静懒得听他说话了,只问了一句:“所以你就什么都不想让他弟弟知道吗?”
霍蝉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准确戳中心事后瞬间缄口不言。
林逾静揉着自己太阳穴,摆摆手打发霍蝉出去。
霍蝉起身,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角,才拾起自己的钥匙退出病房。
他开车去宋厌欢家的路上买了盒牛奶糖,到了别墅附近以后,等人上了车就直接丢给对方。
“亲戚家小孩不要的,我拿来给你。”霍蝉从他手里接过包,伸手放到后排位置。
宋厌欢露出嫌恶的表情,嘴上不屑一顾地“嘁”了一声,还是乖乖把盒子打开撕开一颗塞嘴里咂摸。
车开远后,霍蝉才发现旁边的人没系安全带,于是等红灯的时刻他侧过身俯下去,把带子从边缘扯出放下面扣好。
他一抬眼,瞥见宋厌欢樱红色的唇近在咫尺,几乎要蹭到了自己的鼻尖。
霍蝉隐约能闻到对方口中的奶糖香味,他指尖发麻,立刻直起了身子,背靠驾驶座。
……
吴墨晚上回家后,发现岑筝居然没有离开,而且还在厨房里拿着抹布忙活着什么。
“宋老师?”吴墨走进厨房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焦味,微波炉正敞开着,机器内部显然遭遇了一场灾难。
岑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下午买了栗子,刚才想热一热,我家没微波炉……”
吴墨毫不在意,只问他:“你没伤到哪吧?”
“我没事。”
吴墨说了句“那就好”,然后戴上手套,亲自去清理微波炉里面残留的栗子。
岑筝站在旁边无事可做,只好拧开水龙头假装洗手,然后偏过头悄悄注视着吴墨此刻一丝不苟的面容。
——忽然就获得了可靠的安全感。
胸口再次渐渐发热,很快连脖子也要烧起来了。
岑筝倒吸一口气,手掌沾湿后快速覆盖上颈部皮肤,这才让温度降下来。
吴墨清理完微波炉,又去冰箱拿出新鲜的食材准备晚饭。岑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开口说:“今天别做饭了,我请你吧。”
“没事,我做饭也不光是为了吃,本身也爱好这个。”吴墨转头冲他笑了笑。
而且,亲手料理后再看着对方吃下去,这对于吴墨来说是件更幸福的事。
岑筝知道厨房里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只好退出去不打扰他了。
吴墨切好菜后,去外面拿茶几上的牙签来做固定,走到时看见了那本杂志正倒扣在桌面。
他愣了一下,装作没注意到,抓起牙签盒就回到了厨房。
深呼吸后,吴墨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完了。
吴墨把手里的牙签盒放下来,心情也跟着沉重。
——完了,该不会要被宋老师发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岑筝:老子早发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