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沉思再三,决定哪怕是一刻钟的记忆也好,让她了了自己的心结,我好拿灯。反正以后都会忘,再也没有比忘记更好的事了。我点点头,对迦罗上仙说:“那此番就有劳上仙了。”
“嘿嘿嘿,尊上说这样的话不是折煞了小仙么?您看,我这功力也不好白白损耗不是?您看...”
啧,还会讨价还价了。我不想跟她多争,爽快道:“亏待不了你,本尊过几日就差人将那几本压箱底的志怪传奇送给你,老几千年前的了,你肯定没看过。”
“是那种有插画的吗?”
“有,香艳着呢。”我狡黠地看了她一眼。
“那小仙就先谢过尊上了。”迦罗上仙拖着一把老骨头冲我行礼。我不禁感叹她的心态真是年轻,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倒跟个年轻大姑娘似的,老是惦记着我那几本禁/书。
拿到迦罗上仙的符咒,我就赶去松萝林。来到渡口的时候,尺渊还在那里等。
想想他以前做的事,我真不知是该打他还是该同情他。
说到底他也没犯什么大过错,不过就是没有好好珍惜罢了,让青犀遭遇那些事也非他心中所愿。等到青犀死了,他才悔不当初,只是一切都晚了。不过他去祸害岚珂这件事着实做得有些过分,他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在处理感情的事上还不如赫连成呢,至少赫连成从头到尾爱的只是伏音一人。
原本插在风灯上的桃花枝现如今已经全谢了,尺渊见我又回来了,疑惑地问了声:“尊上,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有些未了的事。”我踏上船头,“看来还要麻烦你一趟了。”
“不麻烦。”
“青犀回来了吗?”我问。
“没有,就这几天吧,应该会回来的。”尺渊撑起长竹篙,淡淡地笑着说,“她传信说给我带了礼物。你知道吗?以前有一次她从外头回来,路上逢雨,她将买来的糖山楂掩在怀里,衣服都湿透了,那山楂却还干干爽爽的。她虽然性子弱了些,心肠却很柔软,对谁都很好。”他总是在我面前提到青犀,不像在告诉我,像是在告诉他自己。
我点了点头:“她的确很好。”
之后尺渊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撑船。等我上岸的时候,他又要回去等青犀,我对他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带你见见青犀。”
“恩?”尺渊抬了抬眉,蓦然笑道,“青犀还没回来呢。”
“回来了,在长老院里养伤呢,她路上受了重伤不愿见你,怕你担忧。”我诓道。
“真的?”尺渊惊了惊,赶忙登上岸,说,“这可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尺渊走得很急,也不管我有没有跟上,匆匆就往林子深处走去。我腾云跟在他后头,不一会儿就来到青犀族部,进长老院的时候,那几个来往扫地的侍从见着尺渊还讶异了一下。虽然尺渊已经疯了,但他还是大祭司,这些下人自不敢冒犯,敬道:“参加魔尊,参见大祭司。”
尺渊也不管他们,回身来问我:“青犀在哪个院养伤了?”
我对拿着扫帚的其中一个侍从说:“请青方族长以及所有的长老来圣女的居处,就说本尊已经将圣女救回。”
那侍从惊了惊,不敢置信地说了句“真的”,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质问有些越矩,兴高采烈地溜去报告了。
我示意尺渊跟我来,带着他往青犀的居处走着。临走前我吩咐过青方族长将此屋把守着,因为我还会再回来,不想别人进我住的地方。青方族长也很尊重我的意愿,在门口果然有四个人来回巡逻。
那四个人也先后行了礼,我将这些人遣散后,带着尺渊进了屋中。屋里还是旧时的模样,我走到衣柜前迟疑了半刻,终是将柜门打开。青犀很听话,她还柜子里藏着。阳光顺着一点缝隙照进来,她有些害怕地往柜角里躲了躲,怯怯地问我:“你是谁?”
我挥手将窗户封住,阳光被阻挡在外面。我牵着青犀的手,将她拉出来。她似乎很久没有站立过,脚下有些虚浮,站也站不稳,便将所有的力量往我身上靠。好在她是个魂魄,也没有多少重量,我尚能扶得住。
青犀族人没有鬼眼,尺渊自是看不到她。我将迦罗上仙的符咒捻成灰洒在青犀的身上,青犀冰霜一样的手腕渐渐恢复成藕色,眼睛也清明起来。
尺渊看见她凭空出现,整个人都愣住了。我看了尺渊好久,才对他说:“你看见了,青犀早就死了,当初她是死在你怀中的,尺渊,你都忘了吗?”
尺渊先是一愣,后整个人就陷入了癫狂之状。
“不可能!青犀去妙香海问药了!”尺渊冲着我怒吼,狠狠盯着寂魂青犀,说,“你是什么人!你是岚珂吗?”按说他的记忆停留在以前,是不可能认识岚珂的,可这时候他却在脑海中死死抓住关于岚珂的记忆,以此来掩盖青犀已经死掉的事实。
这时青方族长率领几位长老已经赶到。白元还是那副老人模样,但见到青犀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亮了亮,道:“圣女。”
青犀像是没看到尺渊似的,眼睛凝在白元身上,笑得灿灿。我尚且还疑惑着,就见青犀飘了过去,却是向着白元那个方向。白元见她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更深,轻声说了句:“乖。”
青犀还有些怯怯懦懦,却扑到了白元的怀中,对他说:“我好想你。”
族长和几位长老看见这一幕的脸色着实精彩,听见青犀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变幻无常,显然无法接受这一老一少如此相依相偎,他们是师徒也就算了,可一个贵为圣女,一个身为长老,怎的就...
这青方族长刚要发话,就见白元将青犀抱在了怀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候白元不该嫌弃地将青犀推开吗?这样他们之间不全都暴露了吗?!
青方族长的脸色更好看了:“你们...”
还不等他说下一句,我眸中血光一闪,耳边充斥着血肉绽开的闷响。青犀那双如霜如雪的手竟一寸一寸深入白元的心脏,白元连疼都顾不上,满眼里全是震惊。直到青犀将他整个心都挖出来,然后狠狠捏碎,白元抱着青犀的手都未曾松开。
青犀踮了踮脚,伏在他的耳边说:“好想你死。”
她愈退后一步,白元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固在怀中。没有了心脏,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易容术也维持不住,现出了原来的面貌。胸口的疼痛似乎让他没有了力气,声音很轻很轻地问着:“你恨我?青犀,你...终究还是恨我...”
青犀将白元推开,眉宇间浮上了点讽刺的笑。她笑着问:“青犀怎么会不恨你呢?她死的时候还请求我,一定要把你杀了。白元,你做了那样的事,究竟还想奢求什么呢?”
这不是青犀,这是岚珂?
白元整个人跌在地上,捂着自己发疼的胸口,看着岚珂极尽嘲弄的笑,眸色有些呆滞。过了很久,他才轻笑了声,笑得有些癫狂:“是啊,我还在奢望什么?她怎么可能...好!太好了!她总算没能让我失望!青犀...青犀...你想让我死,这次我如了你的愿!”
他的身体兵解于眨眼之间,我还没回过神,他整个人都已灰飞烟灭。
除了岚珂,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我。这一切就像急剧转动的齿轮,连让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停止转动,所有的一切都归到了终点。
岚珂回身看着尺渊,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是在问我:“他,怎么了?”
我言简意赅地说:“他知道青犀死了,好像不太能接受,所以疯掉了。”
岚珂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不防笑了声:“这可真惨。”尺渊还在震惊中长久不能回神,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白元消失的地方,仿佛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我估摸着白元的死应该提醒他青犀的死,像被挖心而死的人我也仅见过青犀岚珂和白元三人而已。
岚珂不愿再看尺渊一眼,对我说:“多谢尊上不辞奔波,让岚珂得以了结青犀的遗愿,只是我活不久,怕是以后都不能报答尊上的恩情了。”
我说:“不用客气,本尊也是为了青犀和鬼妖两族的争端而来,谈不上恩情。”
青方族长和几位长老看呆了,等到我跟岚珂都放下话来,青方才问:“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简单地将此事的关窍跟青方解释了一下,表示这一切都是白元所为,青犀和岚珂也是为守护松萝林而死,念在她们如此苦心孤诣的份上,好好跟鬼妖族一起过日子,不要再打架了。
岚珂为我佐证,证明我所言皆是真话,这才让青方完全信了我的话。岚珂具有记忆的时间很短,我说完这些,她的神识就开始从体内散落,再度恢复了寂魂的模样。符咒失效,在场的人除了我之外都看不见岚珂,只有我能看见。她似乎又不会青犀了,那双眸子尤为寡淡,不像是青犀的眼神。
我问她:“你是谁?”
她说:“尊上,我是岚珂,青犀走了。”
哟,乖乖,居然还记得刚才的事。我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方才安下自己狂乱的心跳。
那时的尺渊也在旁边,整个人都垮了,倚在墙角很久都没有站起来。岚珂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愫,此时我是真相信青犀已经不在了,在这个躯壳里只是岚珂一人。迦罗上仙说返本归元,可青犀最终想做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岚珂。
我看了看尺渊,想想青犀想做岚珂的原因,大概是岚珂从未喜欢过尺渊吧。
松萝林的事终于在青方族长目瞪口呆地去鬼妖族目瞪口呆地给鬼幽解释并让鬼幽也目瞪口呆之后落幕,双方也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协商共主松萝林的决定,待双方都统一后,由我见证,于断牙渊潭江边举行祭礼仪式,最终达成协定,重归于好,百年好合了。
岚珂成为寂魂,不能转生,但意识还在。尺渊在那天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端明台算是空了下来,我将送进端明台里,也让她的鬼魂有个好归处。
诚如迦罗上仙所言,岚珂关于前世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了。在这之后不久,我按例来松萝林巡视时,曾到端明台上见过岚珂。
岚珂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忘记了。我见到她,猛然记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曾拜托我:“那尊上能代我记着尺渊吗?如果我忘了,尊上再讲给我听。”
我也不知着了怎样的魔怔,竟在桃花树下坐了一下午,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跟岚珂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岚珂听后什么都没说,微微笑了声,只自顾自地饮酒。
可等到我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她迎着我坐到桃花树下,眉目含笑,温婉而沉静,秀致的眉流露的英气已经全被悠闲代替,纤纤细手替倒了一小杯酒水,问:“你昨日给我讲得故事,我竟记不得一星半点儿了,今日你再跟我讲一次罢?”
我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看着岚珂脸上的笑容,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我喝了几杯酒,才含着点醉意说:“故事?什么故事?我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