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心魔将至

好好休息吧，我们就退下了。”说话的好像是自己十四坊的宫人，然而修罗此时多么想说出自己其实不要睡，你们来陪陪我陪我说话，拿走那该死的被子，然而喘气吞咽都有些困难的修罗却根本无法开口，他看着众人离自己而去，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沉闷孤寂的长生殿之中。

    远处，大光明宫欢乐地鼓乐声不住地想起，是他们在庆贺聂倩无的即将登基，而自己这个老皇帝死在这个无人的角落居然无人问津，修罗想来气闷，想挣脱胸前的被子却怎么也做不到。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昏暗不清，可胸前的一个奇怪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鬼压身了一般，那是一个长着角的魔鬼，狰狞可怖，依稀可以看见魔鬼的脸，可是为什么，他却长得就像自己一般。

    “救命啊——”

    “你们就不管管朕吗？”

    修罗心中呐喊道，手臂上那心魔的印记再次如烙印一般刺痛着自己，修罗浑然然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身体里那仅仅是一星点的疼痛都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深渊——

    “杀了我把，让我死吧，朕不想再受罪了——”

    “好吧，那么选择堕天吧，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解脱——”

    “不——”

    “为什么？世人不仁，为何让你深受苦难？”

    “这——”

    堕天的印记在长生殿里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即使是李弃包裹着的皇天结，依然也救赎不了那个内心已经堕天的灵魂，那个早在堕天印烙在修罗手臂之时，心魔的控制便已深入骨髓，便是任何人也想救不了了。

    随着朝代的更替，修罗皇朝包裹山海城的结界消失了，不少妖魔鬼怪闻风而来，盘旋在大光明宫的上空，几乎同时看上了那已经陷入深渊的长生殿。

    而此时站在殿外守护的李弃已是应接不暇，昨晚的宿醉让她现在也是没了力气，她用结界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妖魔，越压根没有注意殿里几乎已经堕天的修罗。

    长生殿里，突然一阵清风吹过，只见紧闭着的窗户都开了，修罗只觉得身上一轻，便好像被子也被人移开了一般，他被人拉回了这个世界，修罗终于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身上腾起了一种轻飘的快感，就在这生死之间，他终于像瞎子开眼一般，看到了彼世的妖魔鬼怪，看见了窗外他们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天空，看见了群魔之中，那个2000年前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鹅黄色的身影，甚至还看见了那个本该在彼世的灵魂——

    “月暗？！”

    修罗失声叫了出来，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月暗，父亲若是死后还能与你相见，便是同你一般千刀万刮也是值得了！”千万次的想念，即使做梦也会有他的影子，直到现在，修罗都接受不了月暗已死的事实，这样子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曾经年轻的修罗来说，同样是这么残忍的。

    “千刀万剐——”修罗似乎看到了月暗痛苦不已的眼神，想起了他支离破碎的尸体，那是多么的不堪回忆，足可以令自己堕天成魔，好似听到儿子凄苦的哭喊：“父亲啊，我很痛啊，你知道我很痛吗？”

    这不禁让修罗想起了自己抱着儿子残缺不全的尸体，想来自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心疾，也就是在那一日一夜白发，一时之间，修罗堕天的印记更深了。

    往事令修罗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死去的月暗，自己才会放弃了整个国家，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甚至，修罗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记忆，只有这样才不会令自己痛苦。

    “堕天吧——只有堕天，你才能忘却记忆，忘却你心中的最痛——

    多少年来，你儿子死无全尸的记忆不是让你不堪回首吗？

    堕天吧，堕天了，便什么都忘了——”

    “对，可以忘啊，我真的可以忘却我的记忆吗？”修罗动摇了，沉沦了，沼泽的魔方域出现了，它紧紧拉住了浑身紫黑的修罗。

    “当然，忘却了，你可以恢复青春，可以再次戎装上吗，驰骋疆场，你依然还是那个年轻伟大的风僭越！”

    这样的声音太有诱惑了，那一刻，修罗彻底的冲动了，紫黑的修罗渐渐冒出了邪恶的灵魂，他充斥着年老的修罗，欲望吞噬着他所有的一切。

    “堕天吧，堕天了就解脱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了！”修罗长叹了一口气，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突然身边惊雷一阵，却让修罗听见月暗的声音，竟如此清晰，“听见了吗？你若堕天成魔，这辈子我也不会饶恕你！”

    “这是月暗的声音！”

    修罗一个激灵，挣扎地想要坐起，原本僵硬的自己突然就像重新有了力量一般，此时的修罗如梦初醒，儿子的话让他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里——

    “好，月暗你说什么父亲就做什么？什么条件父亲都答应——”这是月暗的要求，自己必定要完成，就算是现在叫自己死去，修罗也愿意。

    “该死！”只听得床头有人痛骂道，然而他的声音，他的身影，就在月暗的出现中渐渐地模糊了，窗外，身影的本尊在李弃的身边渐渐的出现了，清晰了，任务的失败，这使得他的本尊正想冲到屋内，却被李弃牢牢的拦住，而这个场景，屋内的修罗和修罗身边那飘渺的身影同样是看得如此真切——

    那一刻，修罗想到了一个人——

    而这时月暗也不失时宜地说道：“哎，父亲，还请你以后不要在和我抢女人了，这辈子，我只喜欢李弃一人——”只见月暗抬起头，他的目光眺望着窗外在荧光包围中的李弃，满是一副伤心凄然的神情，这不禁让修罗感觉好痛好痛。

    “原来，她们是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啊——”一时之间，修罗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激动地拉住了月暗的手，那双手好冰好冷，却是这般的温暖真切，若这真是梦境，修罗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永远继续下去。

    “月暗，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千万不要再走了！”修罗紧紧地将那双冰冷的手握住，怎么也不愿松手，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儿子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父亲，安心睡吧，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哪儿也不走——”月暗的声音又渐渐朦胧了，修罗只觉得眼皮很沉，很想睡去，可心中却生怕着儿子的离去，死后便是死生永不相见，便死死地抓着月暗的手，眼皮半闭半睁地就是不肯睡去。

    “放心吧，一直以来，我都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啊——”月暗将另一只腾出的手搭在了修罗的胸口，那就像有股莫名的力量从手中涌出，霎时间击退了修罗心中的黑暗。

    “是啊，不管是2000年前，还是现在，我的儿子，我最爱的儿子，都一直在我的身边啊——”修罗长舒了一口气，身上莫名地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这使得久久不能安眠的他终于沉沉的睡下了。

    而此时站在殿外展开皇天结的李弃身心俱疲，其实对于她来说，这点点的妖魔鬼怪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感觉很累，甚至根本就不想站在这里，因为里面的人一次又一次带给自己伤害，他软禁过自己，杀害了李家的人，甚至杀死了自己，就算逃脱升天，他也棒打鸳鸯，甚至成为这个老头子陪葬的妻子。

    为什么，他风僭越要这般屡屡伤害自己，为什么，自己还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保护他？

    不甘心啊，好生的不愿意啊——

    即使守在修罗的身边，可李弃心中却满是怨气，而这股邪恶的力量更遭来无数的妖魔鬼怪盘踞于此，挥之不绝，铺天盖地，没完没了，于是李弃心中更怒，更怨，更加烦躁不已，她甚至想要一甩袖子离开罢了。

    “那何不让他堕天算了，管他作甚？”突然间，一个阴沉沉地声音低声说道。

    “丧将！”这时候出现的，除了丧将还会有谁？

    “哦哦哦，不要叫得这么凶狠狠地，记得你以前是叫我先生的。”丧将笑盈盈地开始与李弃套起了近乎。

    “干什么？又想夺了我的心智不成？”在李弃的眼里，这个杀人也同样不眨眼的恶魔却同样是自己最熟悉的人，承然，他是危险的，甚至自己跟他在一起也有丧失心知的危险，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夜同样不也是恐怖危险的吗？所以这样的恶魔李弃根本不怕，反而没好气地说道。

    “哎，要不是你吃了我的食梦貘，内心里哪有现在的光明，啊，怎么了？现在你还不谢谢我，反倒是怪罪我不成。”丧将做出一副对李弃毫无兴趣的样子，颇有些埋怨地说道。

    “他不是想要打我的主意，那就是修罗了！”李弃几乎肯定地说道，眼神里渐渐有了防备的神色。

    “不要有这种表情嘛？”看到李弃极不好看的神色，丧将安慰起来，“我把修罗堕天了不也是帮你吗？你想想，一旦他堕天了，他就是魔了，再也不是苍穹的皇帝了，那你就不用再嫁给他了，你可以跟孔方走了，那十四坊的三千宫人也得救了，你看看，我这是做好事啊！”

    “做好事？你是想要了他的能力，你还能做什么好事？！”李弃白了一眼丧将，不为所动，“你休想在迷惑我！”

    “呦？！结界强了，我干扰不了你了？！”丧将仔细打量了李弃，说道，“小小年纪就有这个造诣那可真是了不起。”

    “过奖过奖，是我对你免疫了，早在你给修罗刻上魔印的时候我就堤防了。”李弃得意地说道。

    “你以为有你结界包裹，就能不让修罗堕天了？告诉你，修罗的心智根本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他本来的欲望就能让他堕天成魔，这样的人才更和我的口味，更吸引我。”丧将陶醉地说道。

    “你——”李弃怒道。

    “你看看，就算你有结界保护他有什么用，他也还不是在里面等着堕天吗？”丧将得意地说道，可话音刚落，却见里面堕天的印记却越来越浅，李弃心中大快，猜到一定是孔方暗中相助。

    只见丧将脸色一变，直冲进长生殿内。

    “不许走！”李弃上前死死抱住丧将，同时展开的结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你！”丧将气得推开李弃，却见李弃身上的结界下意识将自己护住，便是丧将也伤不了分毫。

    “你想去勾谁的魂都行，我从不干涉，可修罗是我的任务！我必须保护他！”这一刻，李弃想起了两千年前的上元灯节，那年轻的风僭越扛起自己摘下“昼夜大光明皇帝”灯笼的场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现在却处于堕天的边缘，李弃下定决心，就算是今日拼死也要守护着他。

    “李弃啊，你可知修罗是帝王啊，几千年才出这么一个，他的能力可让我提升不知多少倍的魔力啊，你从小在昼夜大帝的羽翼下长大，根本不知魔界的疾苦，我停滞不前，总有一天便也得得那灰飞烟灭的下场啊——”丧将长叹一口气，看着怀中死死抱住自己的李弃，不由得抚摸着李弃的头，痛心地说道。

    “可是先生，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李弃几乎哀求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由着你，可是今天你要跟我抢修罗就是不可以！我告诉你，没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我想要的东西，即使是你！”丧将凝望着李弃，眼神由温柔渐渐地变成了狠戾，

    话毕他一把抓起李弃，狠狠地将她抵在了墙角，手中用力，便是随时就想把李弃掐死在自己眼前。

    原以为丧将仅仅是吓唬一下自己，李弃没想到他这般手劲明明是想把自己掐死，一想到自己曾经是他的学生，他看着自己长大，甚至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是他来安慰自己，没想到今日居然狠心将自己掐死。李弃心中愤然不已，“难道他不是我在魔方域唯一的亲人吗？为什么连他也想杀死我！为什么你们全都是这样！”

    就在此时，李弃心里突地腾起了一股足可以撼动天下的力量，只见大地微微颤动，围绕着李弃结界四周的妖魔鬼怪就要像也感觉到什么力量的来临，纷纷离开，此时李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丧将的手，大吼道：“你怎么连我也杀，连我也想杀！”

    话音未落，只见丧将手如疲软一般，丧将震惊不已，愕然看着李弃，就如同见到了昼夜大帝一般。

    “滚出我的结界去！”也许是因为现在糟糕的心情，李弃第一次迸发出如此霸气的话语，那声音犹如结界一般，以李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那光芒看似射入丧将的身体，便连人一起远离了李弃，消失在苍茫的天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