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如果事事皆可回头,席君更愿没有宫家灭宁氏满门之事。”沈席君回头看他,泠然一笑,便要离去。
“这么几天未见,你连句好话都不愿给我说说?”萧靖垣微微皱眉,看着沈席君从自己身前越过,无奈道,“我倒是有好事给你说,要不要听。”
沈席君停下身不置可否看向他,萧靖垣叹口气,道:“朝君来了消息,即刻便要进京了。”
却见沈席君陡然回过身来,神情全然舒展开来:“他先前来信说近日预备进京,竟是已经到了?”
萧靖垣笑着点头道:“算着他应是明日午后到我府上,你可寻方便之时过去。”萧靖垣昔日潜邸尚未被内务府收缴,如今去了王府的名号,成了他一处私宅。而他昔年的幕僚门客还有不少依旧居住在内,宁朝君自然也是。
萧靖垣见沈席君略显犹疑,宽慰道,“他怕你吃醋只把行踪通传于我,特地先在宅子里等着见你。”
沈席君缓缓摇头道:“他是苏醉影,而后才是宁朝君,我自然分得清。”曾经的宁氏一门,早已因为一场劫难分崩离析,即便如今沉冤昭雪,她姐弟二人也终究回不去往昔。这或许便是得偿所愿的代价。
掩下那些许的涩然,沈席君扬起脸道:“我一早就去,不会让他久等。”只是望着萧靖垣眼里明显带上的缱绻笑意,她那一声谢,却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犹疑半晌,才能缓缓道:“你这番悉心打点……”
“不用多言,我都明白。”萧靖垣适时打断了她,越过她向城门下走去。眼见下首锦秀和高进喜木然的神色下到底还是掩藏着些不安,萧靖垣悠悠转了身道:“想看送亲就多看一会儿,别为了躲我,反倒让自己难受。”
沈席君面色微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所有的情绪却渐渐化成一道叹息。
第二日一早,沈席君易了装候在萧靖垣府上的给宁朝君预留的小院中,很快就等到了宁朝君。他这一路来得极快,辰时过了不久,他便带着一名小厮抵达府上,估摸着是广渠门一开就进了城。
宁朝君对沈席君的到来毫不意外,兴许是早上出城接驳之人已经提前告知。是以一看到姐姐,他就兴高采烈地吩咐随从搬出各类家乡特产,满满地铺了一张桌子。到后来,连沈席君都忍不住讨饶道:“别再往外搬了,我这回只带了一个下人出来,拿不回宫的。”
宁朝君探头看了眼站在院子门内的高进喜,想了想,终于点头道:“行,那先带吃的回去,剩下的我让五爷给你运回去。”
沈席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终于不再制止。其实宁朝君尚未及冠,身形虽已长开,可眉眼依旧精致,介乎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那种清朗。就这么看着他故作老成地里外张罗,颇有点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宁朝君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了然道:“姐,你是不是又想说,弟弟终于长大成人,独当一面,做姐姐的颇感欣慰云云……”
沈席君被他的挤眉弄眼逗得忍俊不禁,点了点他的脑门说:“没个正经,哪儿像个运筹帷幄的大谋士。”
宁朝君摸着脑门坐下,见给沈席君的物事打点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地和她说起了钱塘宁家的整顿情况。自纪兴晏为宁府翻案之后,宁家收回了大半田产和店铺,可以说恢复了不少元气。宁府重开,一些旁系族人和曾经的庄仆也陆续回来帮忙,宁朝君在翠儿和一些老仆的帮助下,慢慢地把店铺重新经营了起来,虽说已经没了昔日风光,但至少不算举步维艰。如是数月,他便得到了皇宫慈宁宫大火的消息,见资金的周转上了轨道,于是匆匆打包行李,奔回了京城。
宁朝君向沈席君细数着回归宁家的亲戚和旧仆,由于当年出事时他还年纪太小,不少人都由翠儿指点他才能认得,倒是沈席君对这些人都还有些印象。只不过,每每有人问起那至今失踪未归的惜君大小姐,宁朝君都只能以一声叹息带过。
沈席君听得也有些黯然道:“就让他们当我没了吧,总好过这样被人惦记着。”
宁朝君瞪着她道:“你这不好好在这儿?我答应翠儿都不答应。”他摇了摇手以示此事就此揭过,继续道,“姐,你可记得当年那个跟着你们进京的厨子老陆,陆康平?”
沈席君点头道:“自然记得。”昔年翠儿化名颜棠为她接近宫氏诱其中计,是那老陆私下穿针引线,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宫家倒后,老陆很快便去职还乡,连她也不知道行踪。
宁朝君歪着脑袋,看着她笑道:“你可知道,他回咱们宁家老宅了。”
沈席君惊道:“你是说他去找翠儿了?”
宁朝君点头道:“他说,他和翠儿姐都为了宁家大业守了的半辈子,如今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他回了钱塘之后就在咱们家附近开了个酒楼,一直在等她回去。”
沈席君微微愕然:“这些年他就这么等着她?即使她很可能回不去,年岁渐长……且已经嫁过人?”
回忆起老陆当时说话的神情,宁朝君也忍不住感慨,“他说翠儿姐是他一生的念想,是他想守着过一辈子的人,就会一直等下去。”
沈席君心中微悸,脑海中掠过这些年与翠儿相持挺过的患难,笑意中不禁带上了些哽意:“若是翠儿也愿意,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我一直觉得于她有所亏欠。”
宁朝君神情微动,见沈席君神色间似喜似悲,踟蹰片刻,终于道:“五爷他……也与你挑明了?”沈席君倏然抬眼,旋即释然,朝君自小跟在萧靖垣身边,又知他二人甚深,聪慧如他,怎会参不透其中的因由。
沈席君仰首注目于他,颇感无奈地笑道:“他说要废了我,以爱我的名义。是不是有些啼笑皆非?”
“若非如此,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带你走?”宁朝君苦笑道:“他也知道,你当年与先帝有过承诺,一定是不肯的。”
沈席君摇了摇头,望向宁朝君道:“那你,站在哪一边?”
宁朝君耸肩道:“姐姐是我骨肉至亲,五爷却是我半师半友,更是我的主子。你二人意见相左,这可真叫人为难。”不过这神容间嬉笑若常,可没半点纠结之状。
沈席君猜不透他话中何意,有些无奈地抚了抚他的脑袋。重逢后相处不多,她时常吃不住他吊儿郎当的性子,只得道:“他与我提起那段婚约,父亲临终遗命……他还真知道我的弱点。”
却见宁朝君敛了笑意,正色道:“姐,区区婚约,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所知道的袁五爷,哪里是什么迂腐守规之人。他爱上的,想要的,从来就是那个跟他分庭抗礼的太后沈席君。”
沈席君神色一凛,眼见着她年幼的弟弟盯住她,一字一顿道:“你从头至尾,都没说,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