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陆横垂眸,看着那个卡在屏风里头的小脑袋。
屏风上面的美人斜卧大石上, 身上盖满了漂亮的牡丹绣花, 花团锦簇中, 是那张纯真又精致的巴掌小脸,
睁着那双大眼睛,脸上是难掩的惊愕。
气氛十分尴尬。
暴君故作镇定,甩袖往绣墩上一坐,俊脸微微偏着, 声音清冷, “出来。”
苏绵绵面露为难。
不仅为难, 更是觉得羞赧。
她并着腿儿, 把自己的脸从洞洞里撤了出来。
“出,出不来……”
“怎么,还要孤请你?”
大半夜的爬窗不请自来,现在的暴君占着别人的闺房,却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苏绵绵抿唇想了想,小小声道:“陛下?”苏绵绵听父亲是这样唤的。
“嗯?”男人应了。
苏绵绵激动道:“能, 能帮我拿个手纸吗?”
陆横:……
喂, 他可是暴君啊!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职业!
非常暴的暴君扔了一坨手纸进去。
苏绵绵收拾完自己, 磨磨蹭蹭的净手出来, 然后乖巧站在屏风那边低着小脑袋不敢说话。
按照外面的那些传言, 这只暴君脾气异常暴躁,一言不合就会……杀人。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过,但并不妨碍苏绵绵害怕。
小姑娘瞪圆了一双眼, 抱着小手手往屏风后面缩。
她听丫鬟说,这只暴君就连旁人在他身边吸口气,都会将那个喘气的人砍掉脑袋。
然后轻描淡写一句,“你的喘气声太吵。”
想到这里,苏绵绵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然后差点把自己憋死。
看不惯小姑娘这副蠢样的陆横猛地站起来,一把将人拎到茶案边,“给孤倒茶。”
苏绵绵穿着亵衣亵裤,身体纤瘦莹白,露出的腕子又细又白,哆哆嗦嗦的跪坐在茶案前,伸手去拎茶壶。
茶壶里头还有今日吃剩下的半壶茶。
苏绵绵小心翼翼给暴君倒了一杯茶,然后双手捧着递给他。
男人仰头喝完一碗,抬眸,就看她又把自己的口鼻给捂住了,然后憋红了小脸,眸子水雾雾的,又是一副差点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
男人一阵憋屈。
他有这么可怕吗?
在他跟前连气都不敢喘了?
“继续!”
陆横暴躁的敲了敲茶案面。
苏绵绵立刻继续给他倒茶。
稳稳当当的倒满一碗茶,茶面鼓着茶沿,只差一点就会溢出来。
“茶倒七分满,茶满赶人,你的老师没教你?”男人不耐烦的继续叩茶案。
苏绵绵睁着那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摇头。
女先生每日里来霸占她的绣榻,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心情好指点她一下。
因为女先生说,认真教她的话,会被气死。
所以宁可毁了自己的一世清誉,也要好好保命。
“哪里找来的庸才。”
男人冷哼一声,斜睨苏绵绵一眼,“还不重新倒?”
苏绵绵想了想,又重新倒了一碗满的。
陆横:……你他妈什么意思?
男人抬手,指尖浸入茶内,然后两指捏着茶沿,轻轻往外一拨。
茶碗里头的茶瞬时就少了三分之一。
小姑娘的眸色顿时黯淡下来。
她抱着怀里的茶壶,见男人吃了一碗茶,然后又吃了一碗茶,最后把茶壶里头的茶都吃空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横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只是过来吃茶的!
“陛下?吃完了。”
小姑娘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呵,”男人冷笑一声,突然道:“文官的官服上绣禽,在武将的官服上绘兽。穿着这些朝服的,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苏绵绵听不懂。
男人又将视线落到她那张千娇百媚的精致小脸上。
“你这般容颜,软弱的性子,只会成为这些衣.冠.禽.兽的食物。”
食物?
“陛下饿了吗?”
苏绵绵虽露出一脸不舍的表情,但还是吭哧吭哧的跑到绣床上把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茯苓糕给拿了出来。
看着摆在茶案上,稀稀拉拉的几个沾着牙印的茯苓糕,陆横的脸猛地拉下来。
“你在耍孤,嗯?”
男人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直起半个身体,朝他靠过去。
苏绵绵的双眸水雾雾的印出男人那双脸。
屋子里没有点灯,全靠窗户口的白月光。
浅淡的月色渐渐被乌云笼罩,薄薄一层,变成稀疏暗月。
层层叠叠的暗影落在男人脸上,显出其凶狠残暴的戾气。
苏绵绵想,果然是超凶的。
“吃吃吃……”
“还在跟孤装傻?”
苏绵绵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好害怕。
陆横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说哭就哭了。
豆大的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往下落,“噼里啪啦”的砸在他手背处,烫的他一个机灵。
男人松开手。
看到小姑娘的下颚处已经被掐出两个手指印。
他垂眸,看一眼手背上的水渍,舔了一口。
很烫。
苏绵绵红着大眼睛,呆呆盯着面前的男人,看到他舔手背上她的眼泪,想着他原来那么渴呀,刚刚还吃完一壶茶呢。
所以他是过来讨茶喝的?
原来当陛下不仅连糕饼都没得吃,连茶都没有的吃……怪不得脾气这么不好呢。
陆横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虽然第一次见时,他被她琉璃珠子似得的眼睛吸引,忽略了她的异样,但此刻,他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跟旁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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