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拍桌上的奏折,“朕的官员里不知有多少是真为黎民百姓着想,有多少是害怕这一仗会打输、恨不得立刻求和的?本就两线作战,若是朕对东蜀露出一丝一毫的弱势,东蜀岂会善罢甘休?他们策划多年,自然只会在这个时候趁胜追击一路打到汴京来,这根本不是区区禹城一战那么简单!”
“陛下能想到这许多,正是为君的立场。”蓝东亭道,“为人臣子,本就会有所偏颇,陛下之职便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做出您认为最适合的决定。”
幼帝骂了一通,又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觉得在早朝时按下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些,“也就是容决不在,否则敢当着他面提这件事的人能有几个?”
毓王妃的提议听起来像是个艳福,可换成哪个有些地位能力的男人听着都不会觉得舒服——这是将他们当成了求和的物品?
容决凶名仍在,胆子再大的也不过试探着在他面前提提,哪敢像今日早朝那样争得脸红脖子粗,好像一群官员争出个结果便能替摄政王府做决定似的。
“摄政王和陛下不也早就知道了吗?”蓝东亭笑了笑,笃定地说,“摄政王一离京,便是牛鬼蛇神冒头的时候,此时万事正如同所料的那样,陛下该高兴才是。”
幼帝终于坐到了椅子上,他喝了口凉透的茶压火气,“老师难道就不生气?”
那群大臣争得上头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说出口了。
什么长公主即便地位尊贵也不过一介女流,再不合律法,为了大庆社稷退一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合该自己站出来大义凛然才是的荒谬之词也被反复提了两遍。
即便蓝东亭全程没说话,听得心中窝火的幼帝知道他肯定也平静不到哪去。
“臣这个人,喜欢秋后算账。”蓝东亭嘴角的笑意更温柔了些,“今日诋毁过长公主的,臣都已经记下了。”
幼帝:“……”他默默地把杯子给放下了,自叹弗如。
他才记了说话最难听的那几个,准备以后挨个敲打调查而已,蓝东亭竟是全给记住了。
“季修远已去了摄政王府,只要长公主不出府,有他和摄政王府这两道屏障在,长公主应当万事无忧。”蓝东亭接着道,“陛下背后发脾气倒也罢了,在外还需忍耐些日子,才能将那背后之人引出,以绝后患。”
幼帝低低应了一声,沉默片刻,才道,“东边的第一封战报……差不多该送到了吧?”
“这几日便该到了。”
幼帝迟疑了一下,开口,“……过几日,劳烦蓝夫人去一趟摄政王府探望皇姐吧。”
“臣代家母领旨。”
幼帝虽然强势地按下了各种针对摄政王府和薛嘉禾的非议,但到底也只是暂时的功效,这牵强的平静局面在容决的第一封战报送回汴京时便被骤然打破。
别无他尔,大庆和东蜀相遇的第一战打输了,禹城果然如同毓王妃说的那般被东蜀军所破,容决率军试探着攻了一波,没能占回来。
战报写下的当时,东蜀军已经多数入了主城,占据了毓王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才刚刚被幼帝强行打消的摄政王侧妃提案又被人拎了出来。
薛嘉禾虽不知道每日的早朝上百官究竟吵得多头破血流,但从容决送回简洁的家书中,她也能知道夺回禹城的第一次攻势没能成功。
“殿下想必多少也有些担心吧?”蓝夫人叹息道,“我看东亭每日都要在宫中留到深夜,想必陛下只会更忙。”
“夫人的担忧哪里比我少?”薛嘉禾笑了笑,“我这摄政王府里可是自有一方小天地,外头的消息不管好听难听,只要是我不愿意听到的,一律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她说着,轻轻拍手吸引两个到处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看向自己,哄他们到自己这儿来。
——虽说足不出户有些气闷,不过两个逐渐会爬会走的小家伙给薛嘉禾添了不少乐趣,倒也算怡然自得。
“是陛下让我来的,许是怕殿下一个人无聊,让我来陪您说说话。”蓝夫人含笑看着一对蹒跚学步、跌跌撞撞往薛嘉禾怀里扑的双胞胎,不由得道,“若我没记错,两位小殿下快满岁了吧?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取名?”
汴京里头的新生儿多是落地便直接取名的,薛嘉禾是按着陕南习俗先随意取小名,但一般来讲等健康地过了周岁,便也差不多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了。
除非是像薛嘉禾同胞弟弟阿云那样久病不愈,才会为了吉利而一直拖着不取真名,民间信奉只要没有全名,阎王爷便没那么容易勾魂将孩子带走。
薛嘉禾接住一左一右撞到自己身前的小家伙们我,闻言笑了笑,她抿着唇道,“是眼看着就要满岁了。但名字……还是等容决回来,再和他商量着一道取吧。”
她顿了顿,又含笑道,“他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