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随便找了家羊肉店,店子不大,四面墙烟熏火燎的黑乎乎的,端上来的羊汤却格外的鲜美,顾小小连喝了两大碗,还不解馋,心里就盘算来了,若是能知道羊汤的做法,她以后啥时候想吃就都能吃到了。
店老板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个子很高,粗壮结实,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截黑塔。看着威武,脾气却温和,一说话先笑,露出一口特别白的牙齿。
顾小小涎着脸凑上去搭话,问问人家姓嘛?叫嘛?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呃,这个免了,人家就在这里开店呢。)?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那汉子倒也实在,说他是彰南县人,姓刘,皇帝东征,他为了躲避徭役出了关,后在此遇到了妻子,就留了下来,并继承了老丈人的这家羊汤店,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彰南县?”顾小小觉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她很快就想可能是从商队听到的,也没往心里去。
“是啊,小哥儿到过彰南?”刘老板高兴地问。他离开家乡也三年多了,虽然家里没有了亲人,但还是对故乡有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唔,那倒没有。”顾小小摇摇头,看着刘老板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有些不忍,又赶忙说,“我正要南下,估计会经过彰南。”
可惜,顾小小这句话,并没有提起刘老板的兴致,他点点头答应了一声,继续忙乎自己的活计了。
顾小小暗恨自己随便搭什么话,弄得现在想要说羊肉汤的秘方都没法子开口了。可是要不到羊肉汤配方,她又有些不甘心,正犹豫着,走进来抱着个孩子的年轻妇人。
妇人长得并不特别美,但是也算清秀。怀里抱着的孩子倒是胖胖的很结实,虎头虎脑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乱转,看到顾小小立刻咧开嘴就笑,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齿,很是可爱。
“你回来了?”刘老板起身迎着妇人,将妇人胳膊上挎的篮子接了过去。顾小小这才知道,这个妇人就是刘老板的老婆。
“哎呀,米价又涨了,已经从三文一斗涨到了五文,再这样下去,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妇人坐下,接过刘老板递上的一杯茶喝了,背向顾小小,自然地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顾小小瞠目结舌地看着妇人的动作,片刻才回过神来,急忙转开自己的视线。直到那妇人喂饱了孩子,这才上前搭话。
“这位大嫂,刚才听你说米价又涨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唉,还能有甚子,还不是因为深泽又出了匪众,朝廷下令剿匪,剿匪的兵还没看见一个,倒是看到四处征收军晌的差役了。粮米都被他们搜罗了去,米价哪里能不涨?”妇人说话很爽利,顾小小点头答应着。
“大嫂和大哥卖的羊汤滋味如此鲜美,生意自然好,吃米还不成问题吧?”
“唉,羊汤再好喝也白搭,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多少人来喝羊汤啊,说句不见外的话,再这样下去,我家就要断粮了。”妇人一脸忧色。
顾小小心里一跳,事儿有门儿了。
他假装皱眉沉思了片刻,再抬头,一脸正色道:“大嫂,不瞒你说,我家本在辽地,因家中遭了意外,与父母家人离散,不得已往齐郡投奔亲戚。只是,那亲戚多年未曾往来,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还在不在齐郡。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那亲戚,我一个人虽然身上还带了点钱财,终不能坐吃山空……”
“这倒是实在话。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倒是知道盘算。”妇人明显的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又问,“不知小哥儿如何盘算的?”
顾小小微微红了脸,臊眉搭眼的,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口道:“大嫂,我今日喝的你家羊汤滋味鲜美,定是又熬制的秘方,按说,这事儿不该我多问,但听闻大嫂家里也是生计艰难,我这才开口……”
“嗯,小哥儿有甚子话尽管说。”妇人心中疑惑,怎么说着他的生计却扯到自己的羊汤上来了。
“大嫂能否将你家熬制羊汤的配方卖给我,大嫂能的些钱买米度日,我到了齐郡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凭仗。”呼,顾小小终于说出来了。
“这……”妇人听他竟然打的是自家秘方的注意,一时也有些犹豫。
“小兄弟,秘方乃老丈所留,你就不要多说了,我们不……”刘老板从里屋里走出来,一脸正色地就要拒绝,却被妇人一把扯住,对他摇了摇头。
“黑闼,方子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一家人总得活下去……”
“黑闼兄……”顾小小也站起来,对着刘老板抱拳道,“小弟确实冒昧了,但小弟并不想夺你家生意,此去齐郡远隔千里,黑闼兄也不用再忧心米价日涨……黑闼兄顾念旧情小弟理解,但兄台总要考虑考虑嫂子和孩子……”
“唉,我刘黑闼对不起老丈的托付……”刘老板一跺脚,抱着头蹲到了一边儿,神情颇为懊恼。
顾小小抱着拳,却如被雷打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汉子,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