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逻辑在哪里?你的原则与绝不妥协呢?!闹着玩儿呢?!
阮琨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微微扬起的唇角像是带了春日里的雨露气息,眼睛里头的光芒像是云影月魄一般,无端的叫人觉得眼前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再存在,只余了她一人微笑时候的模样挥之不去,更加不忍挥去。
她看着成子坤,道:“你人真好。”
成子坤只觉得她一笑,周身的骨头都像是尽数被抽掉了,还是身后掌柜扶着,才勉强站起身来:“为殿下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阮琨宁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冷冷的,面上却是带着笑的,那目光落在了阮琨碧脸上,带着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蔑视,以及一点巨人对于蚂蚁的漫不经心,轻而易举的将阮琨碧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得意与傲然撕的粉碎,顺便上去狠狠地踩了一脚。
阮琨碧自然是看懂了她的意思的,她呆呆的站在一边,却觉得如坠冰窖一般的冷,阮琨宁面上绝美却轻视的微笑,周围人对她与阮琨宁时候截然不同的态度,都叫她觉得心生痛楚。
她忽的冷笑一声,既觉得眼前一幕讽刺,又觉得眼前人可笑,还有一点来自于自己心底的怯懦,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阮琨宁,便减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带了两个丫鬟悄无声息的想要退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再图其他。
她想的倒是很好,可惜,等到真正实施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
刚刚还一脸沉醉的成子坤黑着脸凑上前,道:“姑娘,你砸坏了我们的花瓶,是不是应该赔偿一二呢?”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却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到了阮琨碧身上来,阮琨碧本身是很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却绝对不是眼下这种境遇下——她衣裙凌乱钗环不整脸上还带着伤,当下心里头既尴尬,又是不满,可是见着对方人多势众,却也是不好表露出来的,只好咬着牙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坏了你们的东西,我自然是会赔的,难不成还会赖着不给不成?”
硬气的说了两句,阮琨碧才继续道:“你只管开个数也是了,我也不缺这几个钱。”
成子坤微微一笑,只要不是面对着女神,他脸上几乎随时都在闪烁着一种名叫精明的光芒,看了看摔得四碎的那只瓷瓶,道:“此瓶为越窑仕女簪花瓶,在下不敢多说,请姑娘取五百两银票来吧。”
阮琨碧本以为撑死了也是十几两银子,花不了多少,这才敢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想成子坤报出了这么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数字,当场便是面容失色,几乎要眼冒火星了。
三房同永宁侯府分家之后,的确得到了一笔钱的,可是再大的钱也架不住三老爷每日出去胡吃海塞,还时不时的赌钱几次,甚至于前几个月还买了一个扬州瘦马,家里头没有进项,花出去的钱却是海量的,你家不穷简直是说不过去的。
阮琨碧的确是结识了二皇子,甚至于巴了上去,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是有钱的,相反的,她为了在二皇子面前树立起一个高雅脱俗的形象,连金银之物都极少说出口,更何况是要钱呢。
二皇子也看出了这一点,自然也是乐得顺坡下的,也没有再提过这一茬,他自然是轻松了,可是另一头的阮琨碧以及三夫人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毕竟自己要掉的金龟婿可是皇子啊,总不能每日里发髻上戴了了几只素银的钗子,穿一身浅淡的衣裙上门吧,总要打扮的体面一些的。
素净的衣裙,不施粉黛不佩朱钗这样苛刻的条件,若是换了阮琨宁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样还是美的不得了。
可是同样的事情,阮琨碧却是玩不转的。
在她的颜值之下,要是真的素减了,估计也只会叫人觉得寡淡寒酸,她的容色本来便称不上出色,要依靠衣装首饰给自己添上几分颜色,现下傍上的是二皇子这样见多了世间繁华的人,阮琨碧自然更加不敢在着装衣饰上头小气了,只恐叫他轻看了自己半分。
今日她出门的时候一共带了三百两银票,那还是她想着施恩于贺文昶才准备的,毕竟这是一项长久的投资,要是真的能成功,那受益的是自己,自然不能小气了,是以阮琨碧无论如何都说服了三夫人掏了三百两银票出来。
可是,哪怕只是三百两银票,也是在三夫人身上狠狠地割了一刀肉,叫她心疼不已,阮琨碧也是好说歹说了半日,才硬生生的磨了出来。
眼下只是一个花瓶罢了,成子坤开口要五百两,这怎么可能不叫阮琨碧心疼?只恨不得地昏过去,先躲过去这一节才好。
可是偏偏此刻她的心绪不能再清明了,想昏过去竟也是不能。
阮琨碧倒是很想大气的掏出一把银票来撒到成子坤脸上去,可是奈何自己没有这个硬件条件,也只好作罢了。
她想着方才成子坤对于阮琨宁的话答应的那般痛快,想来应该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便试着同他讲讲条件,看能不能打个折扣,终于慢腾腾的道:“成公子,五百两委实是太多了些,一时之间我也是掏不出来的,是否可以考虑,稍稍便宜几分呢?”
成子坤看着她,极为惊讶的一挑眉,随即便换了一副苦笑脸,道:“不是我为人刻薄,而是世道艰辛呀,我这里也只是小本生意,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的……”
“……”阮琨碧:这态度的前后差别也太大了!
阮琨碧看着他的苦瓜脸,此刻却只觉得愤怒,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冷笑的冲动,道:“成公子可是在同我说笑吗?九重楼这般大的买卖,竟也只是小本生意吗?”
她四下里扫了扫,顺眼便看见了那只粉身碎骨的青瓷瓶,又觉得不忿,道:“话都是你自己说的,难不成你说是五百两,这是五百两了吗?焉知不是你心贪,才想要讹诈我一二呢?”
成子坤年纪没有大阮琨碧多少,心智却是要好的多了,听了阮琨碧的话也没有像她一样的失态,只是转向一边看戏群众王梁那里深施一礼,道:“成某打开门来做生意,自然敢说是童叟无欺的,如何敢趁机谋取私利?王公是此类大家,必定是可以见证出分晓的,晚辈斗胆,请王公辨识一二。”
阮琨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成子坤,却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瓷瓶本身并不值钱,可是王梁的名望才是值钱的,能叫王梁为九重楼背书,那才是本事呢,再者,无论此事的前因后果如何,照王梁的表现来看,必然是站在阮琨宁这一边的,那么成子坤选择去跟王梁卖好,一定是没错的。
这里头的计较很明显,他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反倒是叫人觉得坦荡。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王梁的心思只会比阮琨宁更深,对于此刻成子坤的小心思也没有生气,只是笑微微的看了看四周的人,这才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真是——一代盖过一代了。”
成子坤微微一笑,再次向着王梁一躬身:“王公过誉了,小子年少,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请您务必不吝赐教才是。”
王梁面上含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微微一抬袖示意,一侧的掌柜便会意的上前去捡了一块碎瓷,恭敬的递了上去。
那块碎瓷中等大小,拿在手里头看倒是大小合适,王梁伸手接了,正反打量了一番,再屈指探了探,最后轻轻地摸了摸那碎瓷光滑的表面,才道:“此瓷胎骨偏薄,釉色莹润偏青,刻花的纹饰,仔细看这上头的仕女图也是笔法简朴流畅,”他微微笑了笑,将那块碎瓷重新放到一边侍立的掌柜手中,看向阮琨碧,道:“的确是越窑青瓷无疑,问你要的这五百两银子,也的确并不冤枉。”
阮琨碧自从听见周围人管王梁称呼为王公,便觉得这称呼有点耳熟,她方才一直都忙着跟阮琨宁撕逼,自然是无暇去关注其他人的,后来被阮琨宁打了脸,更加不敢抬头了,直到此刻才去看王梁,她之前并没有见过王梁,所以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可是在王梁身边刚刚见过的贺文昶,她确实认识的,脸色登时便坏了起来。
阮琨碧见了刚刚一众人对于阮琨宁的态度,再看此时自己面前的王梁,更是心中不快了:“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可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同他们勾结起来故意害我?你们本是一边的人,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她话一出口,周遭人便是变了神色,是她身后的那两个丫鬟,脸色也随之覆上了一层晦暗的光芒。
王梁倒是没有生气,他不至于连这一点小事都看不开,阮琨碧这种货色也不足以令他动气:“不见棺材不落泪,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阮琨碧见他如此,却只以为他是心虚,心中声气更高一层,便想着乘胜追击,话还没有开口便被自己身后的丫鬟截住了——笑话,阮琨碧自己没有见识傻乎乎的出去得罪人,她们可不想白白的跟在她身后当了炮灰,人都是天生会为自己打算的,谁都不例外。
那丫鬟深深地向王梁深施一礼,道:“今日是我家姑娘失礼了,还请王公勿怪,既然是坏了九重楼里头的东西,那我们自然是要赔偿的,只是今日所带的银钱实在是不够,还请宽限一二,明日必定再度登门偿还次数,”她再向着成子坤一拜:“还请成公子见谅才是。”
成子坤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自然是要以王梁为首的,他一个后辈,也不会不知分寸的上去抢话。
王梁面上还是挂着笑的,看了看开口的那丫鬟,又看向一侧满脸不忿却还是忍住了的阮琨碧,道:“你这丫鬟可是比你乖觉多了,你委实是应该好好学上一二才是,”他看了看四周的人,道:“都散了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同这个小姑娘好好的讲讲道理。”
王梁开了口,自然不会有人不给他面子,可是见着一边的阮琨宁,总感觉舍不得,也只好带着对于女神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慢慢离去了。
只片刻功夫,眼前竟只剩下了三帮人,玉奴韦青柯,以及贺文昶王梁阮琨宁几个一起来吃饭的一帮人,成子坤与九重楼的掌柜一帮人,阮琨碧并两个丫鬟一帮人。
还是王梁开口,对着成子坤道:“叫你家账房准备拮据,写个……”他想了想,笑道:“写个一千两吧,过来叫她把拮据签上成了。”
能被承安伯府派出来管理这样一家上档次酒楼的,此间的掌柜显然是并非常人,不等成子坤吩咐,便乖觉的下去准备借据了。
阮琨碧方才被一个下人堵住没说出话来已经是满心的不情愿,此刻听了王梁的话简直要地爆炸:“一千两?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方才不是还说五百两吗?可见我之前并没有说错,你们果然是想要趁机讹诈我的!”
王梁不打算再搭理她了,人太蠢怎么也救不了,他又不是慈善组织的,专职关注智障儿童,何必去操这个心,话一说完,便不再吭声了。
阮琨宁看着阮琨碧也觉得有点心累,这智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继承自三老爷还是三夫人呢?可千万不要是三老爷,那么她会对于自己身上来自永宁侯的基因也感觉到恐怖的,再一想又觉得有点放心了——宝宝这么聪明,一定是像我阿娘吧╭(╯^╰)╮!
永宁侯:呵呵!
再一想又觉得释然,毕竟现下的这个阮琨碧,实际上同永宁侯府并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谁让她是被穿越快递过来的呢。
不过讲真的,这个穿越者真的略坑啊,正常人嘛,在上天为她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往往还会打开一扇窗,或者是留一个天窗,再不济也会打开一个狗洞,可眼前的这个阮琨碧好像悲剧一些——上天在给她关上一扇门的时候,顺手夹扁了她的脑子╭(╯^╰)╮。
王梁不搭理阮琨碧了,其他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愿意理会她的样子,到最后还是阮琨宁对着阮琨碧身后的两名丫鬟道:“看好了你们姑娘,待会儿叫她乖乖的把字据签了,你们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着的,是不是?”
两个丫鬟看着她,极为恭顺的点了点头。
阮琨碧看着身边两个丫鬟的行为,心里愈发的觉得失衡,再见了阮琨宁,尤其是经历了方才被碾压的惨痛经历,只会叫她对于阮琨宁更加的不顺眼:“阮琨宁!你居然敢如此羞辱我?为了讹诈我的银钱居然与人勾结陷害自己的姐妹,这是你的教养吗?”
不等阮琨宁说话,她便再度将炮火转向了王梁,毕竟万事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真的:“你方才还说那瓶子只值五百两,怎么一转眼便成了一千两?可见你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你硬是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敢同我一道去京兆尹府,叫官府来判决这一桩案子?”
“自然是敢的,不过,”王梁低着头,慢慢地剥开了一个瓜子,不慌不忙的道:“京兆府尹是我侄子的弟子,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呀。”
“……”阮琨碧莫名的被噎了一下,却不想失了气势,便趁热打铁,道:“果然是有几分势力的,既如此,我们也不必去京兆府,只管去大理寺,你可有胆量吗?”
“哦,大理寺呀,”王梁把自己剥出来的那个瓜子送到嘴里去,咽下去了才笑吟吟的道:“我表弟是大理寺卿的座师,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呀。”
“……”王梁的话说的很轻,可是落到阮琨碧耳中简直像是炸雷一样,尤其是周围人那种“这种人教育好了充其量也是一个傻逼”“天哪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没文化真可怕孩子的教育很重要啊”的复杂眼神之下,更叫她感觉如坐针毡,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尖锐的叫人禁不住皱起眉:“那我去御前击鼓鸣冤总可以吧,你可有这个胆量,跟我同去吗?”
“可以呀,”王梁面上还是笑微微的,慢慢的道:“登闻鼓立在北阙,你大可以去告,只要你敢去,我也绝对不会躲躲闪闪。”
阮琨碧见他声音低了些,心里头倒是起了几分希冀来,却不想王梁接下来轻飘飘的几句话重新把她的希望之火叫的熄灭。
他抬起头看看了看阮琨碧,笑道:“北阙的登闻鼓的确是可以直达宣室殿的,鼓响则天子出焉,是以非少见奇冤与军国大事,尤其是像是你这种欠债不还的鸡毛蒜皮小事,还是不要去为好,再者嘛,”王梁笑的有些微妙,太欺负人,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你身上无官无爵,是告不动我的,除非有皇子郡王乃至于朝廷二品以上官员愿意与你同往才行,没有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另外一种选择不怎么好了,你先得愿意消受北阙护卫坐笞五十才成,然后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结果,即使是胜了,亦要判徙三千里。”
他的话刚刚说完,阮琨碧的冷汗出来了,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许多制度并不了解,这又是一个架空时代也没有什么历史事实可以作为她的行事依据,她也只是根据自己在各种古装剧上头看到的经验想要诈一诈王梁罢了,却不想得出了一个根本自己不想接受的答案。
是啊,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讲求民主公平,这里更多的是等级森严规矩束缚,自己这样去跟他硬碰硬,自然是会吃亏的。
王梁没有在意阮琨碧脸上的神色以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间,道:“你还是赶快去为好,马上要到他们换班的时候了,那时候防卫严密,不好进。”
阮琨碧想说自己不打算去了,可是看见王梁眼底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又觉得莫名的难堪,只好沉着脸不言不语,看他还有什么关子要卖。
“啊,还有一点我忘了说,”王梁懒洋洋的看着她,道:“北阙的驻军都尉是我侄孙女的女婿,等到你受刑的时候,我会叮嘱他轻一点的。”
如果现在是游戏中的话,系统的提示音大概是这样的——玩家阮琨碧遭受致命一击,血条清零!
事实上,阮琨碧内心深处的想法是:
#官官相护,可耻!#
#论反腐倡廉的必要性!#
#挺住,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这群贱人一定会笑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