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随意地坐在了院子中早已摆放好的太师椅,“维护主子是件好事情,可你们也知道老爷我的脾气,你们扛得住,你们的家人可就扛不住了。说吧,把你们知道的所有事情就给我说清楚了,不然得话,就跟着留在金陵的那东西一起上西天。”贾茂一开始还有些狐疑贾珍的态度,听到现在已经是明白了,只盼着自己这几个小厮争气些,如此便是死了,家人好歹还能落个好。
“不说。”贾珍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吩咐道,“宁管家,你替我好好问问。”宁管家应了一声,便从容上前,院子里的那些仆役们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等着宁管家的吩咐。贾茂自小锦衣玉食,一副富贵公子哥的做派,贾珍虽然关心儿子,总是磨砺自己的儿子,却没没有这个空样样操心,楚氏不是个溺爱孩子的主,但是架不住祖辈的心疼孙辈的,因而便是跟着贾茂的那些小厮们也是各个风光,私底下拿了不少赏钱不说,行事倒是比跟着贾珍和楚氏的那些服侍的人还有些脸面来,哪里见过这般架势。
贾珍瞧着这几个东西簌簌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原本以为贾茂御下学的不错,他便彻底放手,他拨给贾茂的老人因着贾茂的央求,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几年功夫不见,这些个小厮们倒是没了个形状。贾茂已经面有羞惭之色,他本觉得自己已经把父亲的本事学的七七八八,有时候连父亲说的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觉得父亲有些做法实在是太畏首畏尾了,当日拨过来的老人倒是尽责,可是他偏偏瞧不上,这才使劲地把他调走了,想着这些小厮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身上,便不再多加上心,更别提恩威并施了。
贾茂最得用的两个,一个留在金陵别府,如今已经没了性命,另一个则被摁在院子里受着杖刑,哀嚎不断,终于熬不住了,立刻一五一十地全部都交代了,他们也是拿了贾菖,贾蕴等人的好处,尤其是留在金陵的那个,而当初贾茂的马在路上出了事,偶遇贾菖三人,又引着去见了瘦马都是设计好的,他们还糊弄了贾茂,只说是绣坊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在京城,贾珍对贾茂管教严格,贾茂虽然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但是却是不曾出入风月场合,对其中门道并不清楚,便轻易上了当,后来虽知道了,却被那女子三言两语地糊弄了一番,便接过不提。
贾茂面色涨的通红,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直往脑袋上冲,恨不得抡起鞭子就朝这几个狗东西身上抽去,却被贾珍摁住。感觉到父亲手掌的温度,贾茂才稍微平复了番情绪,若是没有父亲和宁管家这些老人,他便要铸下大错了,原先心头还有对父亲的怨恨,对宁管家等人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思绪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背主的东西都给我打死,找个由头遮掩了。至于是家生子的,给我寻了错处发卖了便是。”贾珍见已经全部问出来了,便吩咐宁管家料理了结这些事情。转身看到儿子气得发红的眼眶,忍不住叹了口气,任由贾茂伏在自己的膝上无声地流泪,而宁管家早就带人去外头处理善后。
“父亲。”贾茂语不成调。“往日我约束你不往那些地方去,也不曾给你通房丫鬟,原是怕你被人带坏了,又怕于你亲事有碍。想着跟你说清楚其中缘由,你又是个听话的,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日后与妻子举案齐眉,更不必担心这些事情去至于跟着你身边的那些人,为父精力有限,你母亲又是妇人,不好多管,你少年得意,不曾受过挫折,见识其中种种,疏忽错漏也是情有可原。子不教,父之过,这次事情并非全然怪你,为父也是有责任的。”贾珍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叹道。
“不,是儿子的错,没有把父亲往日的教导放在心上。”贾茂在金陵宗族里虽然只是少族长,但却说一不二,那些官吏们对他又是格外热情,一日两日他还能克制,时间久了,难免有些飘飘然,现在想来只恨自己一时间迷了眼,竟是把自己在京城的作风忘了一干二净。
“你虽然吃了大亏,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能叫你记在心上,再不敢忘,倒也是件好事。”贾珍良久才开了口。“父亲这话叫我更加羞愧难当了。”贾茂声音传了出来,闷沉闷沉。“这件事情我没有和你母亲说过,这事情越少的人知道对你也就越好。”贾珍忍不住有些自嘲,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是个护短的父亲而已,只希望阳哥儿能够吃一堑,长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