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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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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介绍,或许可以助京兆府一臂之力。”

    衙头:“王爷快请说。”

    谢临缓声道:“此人姓彭,乃刑部一五品小官,断案手法高超,却只因性子太过刚烈,见不得脏污,故而得罪了上署,所以终年不曾升官,你且去刑部打听打听,便能见到人了。”

    衙头闻言,眼睛一凉:“多谢殿下!”

    此时,换好衣衫又在在喉咙外面贴了不知是什么膏药的京兆府尹一脸苦相地回到前厅,他见衙头满是喜色,面上终于带了几分笑,艰难地用自己烫伤后沙哑的喉咙道:“可是静王殿下肯帮京兆府破案了?”

    宛如老旧破风箱般粗粝沙哑的嗓音,叫人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衙头浑身一抖,回头看向自家大人道:“大人,殿下虽不曾应口,却给我们介绍一人得用。”

    京兆府尹问:“是谁?”

    衙头回:“乃刑部一五品小官,姓彭。”

    京兆府尹神色一变:“是他?”

    白果好奇地看京兆府尹语气中似是有些感叹,不禁问:“大人与那小彭大人是相识?”

    京兆府尹朝白果行一礼,而后用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倒是旧识不假,可若非殿下提及,本官还真难想到会是他……”

    白果疑惑:“怎么?”

    京兆府尹尴尬一笑,叹息着摇摇头,并未答话。

    而待到他们两人离开王府,白果内心对那彭姓小官的事还是压不下好奇,之前京兆府尹不便说,他自然不曾继续追问,可人一走,他便拉着谢临的袖子,又问起是怎么回事儿。

    谢临坐在榻上,手执一卷书,将人半揽在怀里,缓然道:“不过是官场倾轧。”

    白果无聊,这会儿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渴睡,只抬头笑眯眯亲了亲谢临的下巴,道:“殿下仔细与我说说,我爱听。”

    谢临无奈,捏了捏白果调皮的指腹,缓声说:“刑部侍郎与京兆府尹乃是同窗,家中曾是世交,当年彭止清刚入刑部,接手的案子线索查到最后嫌疑犯的指向,正便好是刑部侍郎的妻弟。那案子不算大,但若是查清,犯案者依照大晋律例,也得于天牢中关押三年。”

    白果是个聪明的,便说道:“殿下说的那位小彭大人该是个铁面无私之人,想来这位大人后来得罪的怕不就是刑部侍郎?”

    谢临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耳廓,又道:“王妃聪慧非常,彭止清的确得罪了刑部侍郎,虽说在那次的案子里,彭止清得以从六品主事升到了五品员外郎,但之后几年在刑部侍郎有意打压下,彭止清便再也不曾升过官职了。”

    白果叹息一声,嘟哝道:“小彭大人又没做错什么,是刑部侍郎不好……”但他嘟哝归嘟哝,便是就连一个小小后院中腌臜事都多的数不清,更别说浮浮沉沉的官场中了,这小彭大人不升职已经算好,若是为此丢了官职那才更要命。

    不过白果又疑惑:“虽说刑部侍郎与京兆府尹大人是世交,可小彭大人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京兆府尹大人又是何与小彭大人相识,还露出那种叹息遗憾的表情呢?”

    谢临道:“因为彭止清在入职刑部之前,便是京兆府的人,且是京兆府尹将他推荐到了刑部。”

    白果睁大眼睛:“竟然是这样!”

    不必谢临多说,白果大致已经想到了京兆府尹的心路历程:好心介绍优秀下属到了好兄弟的手下,没想到下属第一个案子便查到了好兄弟妻弟的头上,得罪了人不说,自己还必须要为了维持跟兄弟之间的感情,漠视掉对曾经优秀下属的喜爱与栽培之情。

    ……虽说是人之常情吧,但白果莫名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事情。

    谢临见他表情纠结,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道:“听王有全说,上个月绸缎庄跟酒楼里的生意都格外好?是怎么回事?”

    白果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微微抿唇说:“我听管家说,每次会试在即,都会有很多读书人涌入京城,很多时候酒楼里的客房都住满了还塞不下许多,于是我便想到了……”白果红着脸说了许多话,最后不好意思说,“也幸亏几位掌柜的陪我闹腾,都是大家的功劳。”

    谢临笑起来,抱着怀里青年软软的身子问:“果果真厉害,唔,想要什么奖励?”

    白果眨眨眼,抿唇说:“要,要殿下多亲我两下就好。”

    ……

    虽是秋日,但静王府中却弥漫着一股春意盎然之意,至于离他几里外的京兆府中,却满是愁云惨淡的凋零之气。

    “我怎么有脸再去请他?”京兆府尹满心愧疚地跟下属吐苦水,“当年我就对不起他,没为他多说两句话,这一别几年不曾见过,我还以为他早就受不了辞官走了,没想到……”

    衙头跟几个衙役木着脸站在府尹面前,神色间也多有尴尬:“以为大人公正严明,没想到过去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彭员外郎惨啊!”

    京兆府尹道:“你们莫要再说我!小心本大人板子伺候!”

    众衙役却压根不甚害怕。

    他们围着又说了几句,自把京兆府尹说没了脸,之后衙头这才道:“不必大人亲自出面,彭员外郎的事儿,我们去请他来就是。”

    衙役们也说:“大人都说彭员外郎是个公正严明,刚正不阿且不附权贵之人,如今有冤案未名,若是彭员外郎知晓,必不会坐视不理。”

    京兆府尹点头叹息:“你说得对。”

    京兆府的众人找上彭止清时,这人正在刑部大本营里手抄十年前的案件卷宗,他手边已经抄好约有十来册,而另一边尚未抄完的却还有百余册。这是刑部上署交给他的任务,务必要他在一个月内誊抄完毕。

    于来请人的几位衙役来说,听说这任务后脸都黑了,一个人誊抄这几百本案件卷宗,还得一字不错,只限一月,不是故意难为人又是什么?可他们却见彭止清脸上并无郁色,甚至神色悠闲,誊抄时专注而认真,似乎并不把这任务当做一种变相的折磨。

    观察过一阵,几位衙役便上前与彭止清开始交涉,彭止清听说是京兆府的人来请他协助破案,不禁笑起来问:“府尹大人近来可好?”

    衙役们怕他还在怨恨自家大人,于是便说:“府尹大人惨啊!”

    “特别惨!”

    “惨绝人寰的惨!”

    大致把京兆府尹最近遇上的倒霉事都给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衙役才道:“这都是报应啊!”

    彭止清听罢,忍不住捂腰闷笑起来,边笑还边说:“厉害厉害,没想到府尹大人竟有这般倒霉的时候。”

    衙役说:“可不是嘛?小彭大人你也听到了,咱们京兆府内如今真就缺你这种断案神人来撑场子了,府尹大人……他、他最近压根靠不住啊!”

    彭止清听出来这些人有意抬举自己,也不落他们面子,很快收了笑说:“行行行,我答应了,不过你们得替我去跟上署说说,他那边若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擅自行动。”

    衙役见状,高兴说:“没问题。”

    因为是京兆府出面要人,故而衙役们直接去拜见了刑部尚书,尚书大人可不知下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快就给彭止清批了文书,更是免了他誊抄卷宗的任务。

    彭止清乐得一身轻,当日就跟着衙役们回到京兆府内。

    京兆府尹没想他来的这般快,正坐在正堂上龇牙咧嘴敷膏药呢,迷迷糊糊看见人,心头一跳,手脚就不听使唤地把膏药一把糊在了下巴上。

    京兆府尹:“……”

    ……

    “我就说咱们大人最近很惨了吧?彭大人你看看,他敷个药膏,都能给糊错了地儿,真是倒霉到家了。”

    跟在彭止清身边的衙役幸灾乐祸说。

    彭止清:“噗。”

    京兆府尹:“!!!”

    老熟人相见,彭止清笑完正了神色与京兆府尹行礼,京兆府尹见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官服,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很快免了他的礼,轻咳一声,用自己破铜锣般的声音说:“案件复杂,有劳你了。”

    彭止清看他一眼,笑着说:“应该的。”

    两人未曾有多少叙旧,对刑部侍郎的事更是只字不提,彭止清断案是专业的,连夜就叫人将丁生一案中所记录的案情给翻阅出来仔细查看。

    衙头挺晚的时候才回到京兆府内,说是陷害丁生的凶手所用迷药粉末的出处终于找到了。

    “那迷药挺特别的。”衙头沉声道,“请教的几位太医连番辨认,才认出那些粉末本不是迷药,而只是宫中常在贵人们熏香里出现的助眠成分,小剂量使用乃是助眠,可那粉末明显是被提纯过的,功效大增,便成了迷药的一种。”

    彭止清看着卷宗,头也不抬说:“宫内的熏香都是特制,并且不会传往民间,每个月各个宫里的熏香用损也皆有定数,内务府内会有记录。”

    衙头第一次见到彭止清,看他神色淡淡,忍不住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往内务府调查?”

    彭止清摇头:“不,我看你们说幕后真凶素来小心谨慎,再加上他能得到宫内专用的熏香,想来身份背景都不简单,只看内务府记录的册子上恐怕不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衙头皱眉:“那要怎么办?”

    彭止清闻言,合上卷宗道:“既然没有线索,那就静观。”

    “嗯?”衙头不解。

    彭止清想到京兆府里的这一群满打满算都是些武夫,不禁耐心说:“如果那丁生不曾说谎,科考舞弊便是真,而下令谋杀他的必定是幕后主使。你且想想,什么样的人,才会铤而走险,敢在天子脚下与书生勾连,做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必是有所图之人!”衙头一听,突然想起白天在静王府上的事,拍脑袋说,“就像是静王殿下,他虽权大势大,却于朝中声名不显,不论在文官还是武官中都被双方排斥,所以像是对于在科举考试中替人徇私这种事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反之,像是在朝野中备受大臣们称赞的豫王殿下,就很有可能……”

    他说到一半卡住,看着彭止清意味深长的目光,突然就不敢再往下讲了。

    尴尬笑笑,衙头压低声音解释说:“我,我都是胡说八道的!小彭大人你可别说出去啊!”

    彭止清看他两眼,道:“你困了,还是回家去睡觉吧。”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衙头心里就仿佛生了根一样,越来越觉得豫王殿下有些可疑。可他就是自己平白分析,平白联想,不仅没什么证据,甚至就连自己都觉得像是在信口胡诌——

    豫王殿下可是贤王啊!他怎么可能会故意做出那种事情呢?!

    可也正因为他是贤王,所以才需要培养起自己在文官中的人脉啊!别看那些刚入翰林或是去地方做县令的新官稚嫩,可一旦他们跟上署交缠在一起,那拢拢总总不就都成了豫王的人脉?要知道那些文官本就是墙头草,若是一直有下属在他们耳边吹耳边风,这一倒二倒,可不就全都倒向了素有贤明的豫王吗?!

    ……不不不,这一定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豫王可是君子!君子!

    衙头脑袋里浑浑噩噩了几天,接连熬到了京兆府尹嗓子都恢复了七八成好,会试成绩也即将张贴公布。

    彭止清问:“明天要不要去看放榜?”

    衙头跟京兆府尹尚未搭话,彭止清便又说:“大人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待明天放榜的官差从贡院一走,大人们便可以去取卷宗了,不然时间一晚,取到的卷宗是真是假,可就又未知了。”

    京兆府尹精神一震:“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卷宗动手脚?”

    彭止清缓声道:“这是往好了想,万一……他们在科考结束后已经动了卷宗呢?”

    京兆府尹不敢想,忙说:“不会的,不会的,督查司可一直在旁边守着呢,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在。”

    彭止清笑了笑,叹息说:“此番,怕是要感谢太子殿下还在了。”

    转眼第二日便是放榜日。

    张贴成绩正对面的几家酒楼内,早早便有不少书生订了位置,专门守着来看第一眼成绩。

    视野最好的包间内,谢临对面坐着面带倦意的太子谢昭,而豫王谢渠则站在靠窗的鸟笼旁边,手拿黄米粒,优哉游哉地给笼里的金丝雀鸟喂食。

    闲来无事间,谢昭与谢临走了一局棋,两人平分秋色,棋局不分胜负。

    放下棋子,谢昭净了手问谢昭道:“二弟怎么今日这般兴致好得将我与三弟叫来?”

    豫王谢渠笑容敦厚:“可不是咱们兄弟都有月余不曾聚过了?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更可况今日是放榜日,热闹得很呢。”

    谢昭笑笑,稍稍点头说:“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两人说着,谢临却并不接话,女婢给他斟了茶,他垂眸端起杯盏,缓缓吹了吹茶水上层漂浮的茶叶。

    谢渠偏头,似是不满他的安静,故意问他:“看三弟对二哥我也没个笑脸的,难不成是不乐意出来跟我们一聚?”

    谢临缓缓抬眸,神色淡淡:“家中王妃快接近临产期。”

    谢昭闻言,便问:“还有多少日子?”

    谢临道:“短则二十日,长则三十日也不一定。”

    谢昭有些担忧道:“听素书说,静王妃似是双胎,想必到时候要多遭一些难处。”

    “说起来,”蓦地,豫王谢渠突然插话进来,脸上略带得意地笑,“上月本王亦是得了一子一女。”

    谢昭倒是没听说过豫王妃怀孕的事,但又不好过问,只得笑着说:“恭喜二弟。”

    “哈哈,同喜同喜。”豫王毫不客气。

    倒是谢临问了一句:“不知徐侧妃那一胎,是儿是女?”

    豫王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眼底似有阴翳划过,笑意淡下,语气平平:“可惜是个女儿。”

    谢临“哦”了一声,眼底满是意味深长的戏谑。

    豫王此时心中正是敏感,见谢临这般似嘲讽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阵翻滚而上的阴翳,可恰在此时,外头街上突然热闹起来。

    原是放榜的官差到了。

    豫王见到官差手中拿着的红榜,心底的郁气一散,陡然又变得高兴起来,拍过谢临的肩膀,快步走到窗台前道:“快看!今年的进士名单出来了!”

    谢临遥遥一看远处,又偏头看向豫王兴奋的脸,突然嗤笑一声。

    “怎么?”太子谢昭走过来问。

    谢临收了笑,脸上的是冷淡的神色,口中冷质的声音如气声,缓缓飘出五个字:“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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