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这样问他。
这句话听起来很暧昧,尤其在情侣之间,几乎算得上是一种对渴望婚姻关系的暗示了。
“我,不知道。”韩东景垂下头。
“我觉得你会,因为你有个好榜样,你会像你的爸爸,对孩子全心全意付出的。”
小月的眼里的期待激起了韩东景深深的依恋。
这一刻,他想紧紧地抱住小月,说爱她,说想她,说我们结婚吧,生个宝宝吧。
可是现在的他,自我是破碎的,迷茫的,在修复完好之前,他无力做出一辈子的承诺。
小月牵牵嘴角,韩东景的沉默本在意料之中。
她谈起这样的话题,不是为了试探,也不求什么答案,只是单纯地有感而发。
如果说有什么私心的话,就是希望韩东景也能幻想出她脑中一样的美丽图景,抵抗失败的原生家庭埋在意识中的悲观消极。
韩东景握紧小月的手,按下电梯,两人来到5楼病房。
病房的门开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一些光亮。很难想象,光线所指处,尽是将死的生命。
小月深吸一口气,妈妈去世后,她再没直面过死亡,虽然即将见到的女人她并不认识,但畏缩出于本能,她有点后悔答应和他一起过来了。
韩东景面无表情推开门,他对于这所医院的病房很熟悉,他爸爸就曾住在同一个病区的另一个房间。
他对于即将看见的丑陋早有预期,癌细胞会把人侵蚀得面容枯槁,精神涣散。
无论怎样细致的清洁,都清除不掉一股腐朽酸臭的气味。
好像人还没死,内脏已经开始溃烂,腐败的气味从每一次残喘的呼吸中释放,让活着的人不时感到恐惧。
病房内有两张床,靠门的那张,帘子紧紧拉着,看不清里面的病人。
靠窗的那张,一个老态的女人正半躺半卧着,一个护工模样、身材壮实的中年女性正坐在陪床的躺椅上刷手机,脸上的表情麻木。见有人进来,也不起身,只瞄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你来了。”病床上的女人目光落在韩东景脸上,又看向小月,向她露出了友善的笑。
小月方才的惶恐消散了一半。
那女人虽然苍老干瘦,但面貌并不骇人,笑起来也很温和,看不出已大限将至。
“这位是你女朋友?”
韩东景不回答,小月看了看他,表情比进门前又冷了许多,只得自己回答道,“是的,你好。”
“你看上去很年轻,有25了吗?”女人寒暄着。
“31了。”小月如实回答,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女人,说来两人并无仇怨,她选择以礼相待,让谈话可以在和平的氛围下继续。
“唉,我47了,你就叫我姐吧。”
小月刚想开口,手却被韩东景紧紧攥住,疼得她身子一颤。
她望向韩东景,惊讶地发现,他深邃得没有波澜的眼睛,突然像被火灼烧后的森林,呈现出废墟一般的焦荒。
好像这女人说出的那句话,触发了他愤怒的开关,让他爆发出极具破坏性的力量。
小月不得不暂时把手抽出来,背在身后揉了揉,才重新把他的手握回掌心。
“我有话问你。”
韩东景咬着牙,声音听起来压抑含混。
“问吧。”
女人郁郁叹息,仿佛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所有秘密都将揭示无遗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