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景推开家门,轻声唤小月的名字,她好像还没到家。
家里的气味熟悉而包容,他先去卧室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厨房,最后到书房坐下,在大量物品和颜色的包围中寻求一点安定。
一会儿该怎么开口,他没有头绪。
他不了解钟思雨,不知道她只是赌气过过嘴瘾,还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的人设似乎已经告别“坦荡”二字。
真实有多么高贵,隐瞒又有多么不堪,不过是硬币的两面,抛起的那一刻,结果注定随机。
此刻,他非常想若无其事地一带而过。
坦诚的说出来需要的勇气并不多,但证明自己的清洁却非常困难。
困难到让他想逃避。
小月在书房摆上了一面落地镜,方便她看版,试穿样衣。
韩东景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张有棱角的脸,一具充满张力的身体。
所以呢?
俊美反倒成了一种罪孽,是不是这皮相骨相,皆由恶魔所赐,找到他做载体,只是为了替罪恶的行径做好掩护。
以喜欢和爱的名义,让情欲变成最确凿的贬义。
伤害他,欺骗他,抹黑他之后,全身而退,还要把污名刻在他身上,留下一句,“是你活该。”
怪不得鲜艳的食物大多是有毒的。
如果不给这些贪求外表之人一点惩罚,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为要付出代价。
“所以我也要报复么?仇恨么?还击么?”
韩东景激烈挣扎,他有一颗本心,让他把一切默默咽下,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就算无法证明,所有事,所有人,终有一天会随着死亡消散,毫无痕迹。
这颗本心,控制着他的愤怒在一定的边界,让他从没想过要去做任何可能伤害他人的事。
难道是仁慈让自己变得软弱可欺?
韩东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开始动摇,整个人坐在大风大浪下的小船上,头晕得想吐。
“东景?回来了吗?”
小月见门口有双还没收到鞋架上的鞋子,朝屋内唤了一声。
韩东景用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步态不稳地向客厅走,没醒酒一样。
小月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全然没有血色,目光迷离不能聚焦,跌跌撞撞。吓得把手里的袋子一扔,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不,是宿醉。”
韩东景笑了,他感受到小月的温度,心也随之活了过来。
“我去买醒酒汤的食材了,你先回屋躺着,我马上去做。”
小月把韩东景扶到床上,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很甜,玫瑰的味道。
“小月,我有事和你说。”
韩东景的嗓音听上去破裂了,每一个音节之间都有纵横交错的纹路。
小月看着他,他的眼中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情感——极度的凄苦。
她疑惑不解,心突然莫名跳得很快。
“是不是生意谈得不顺利?资金周转出状况了?”小月试图用她更能接受的事情类型,暂时压制住内心强烈的不安。
韩东景摇头,泪水漫上眼眶。他又开始无声哭泣,眼泪里好像也夹杂着玫瑰的香气。
半晌,他终于在漫长的泪水中发出声音。
“我昨晚,和钟思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