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珪璋接着说道:“‘公孙’和‘皇甫’这两个姓都是复姓公字的笔划要比皇字简单得多你试想夏声涛当时已是临死之际他何必要舍‘公’字不写而写‘皇’字?若然公孙湛是凶手的话他只写一个‘公’字自然有人明白;而且他也不需绕个大弯不指明‘公孙’而却指他是‘皇帝’的人。再者夏声涛和冷雪梅的武功都在公孙湛之上公孙湛不可能将夏声涛杀掉并且将冷雪梅夺去。那些人替皇甫嵩辩解不过是爱惜他的侠名想为他开脱罢了。”
铁摩勒低下了头他的心思正是和段珪璋所说的“那些人”一样。
南霁云却仍是疑团重重心中想道:“听段大哥的说法皇甫嵩所干的好事很多赈济灾民更是一件大功德;另一方面他所干的坏事也确是令人指。这两种极端相反的行为依理而言不应当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再者我的师父也是个善恶分明的人皇甫嵩若当真干过那些恶行我师父岂能只为了‘隐恶扬善’的缘故从不向我提及而且他还和皇甫嵩结交。”
段珪璋似乎猜到他的心思顿了一顿又再说道:“这件事生在二十年之前事情过后皇甫嵩就很少在江湖露面偶尔也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十九是行侠仗义的事纵然也有一两桩罪恶但却是不算得严重的罪恶。因此这也就是我迟迟未曾替好友报仇的原因。不过要是给我查明确实的话这笔帐我还是要和他算的。”
铁摩勒道:“已经有一个人为了此事要和他算帐了。”段珪璋身子一震睁大了两只眼睛问道:“谁?”铁摩勒道:“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名字叫夏凌霜。她说你也许会知道她。”
段珪璋急忙问道:“相貌长得怎么样?她在什么地方与皇甫嵩遭遇?这件事是你听来的还是亲眼见的?”铁摩勒道:“就是在刚才的破庙之中。”接着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段硅漳并把她的相貌也详细的描绘了一番。
南霁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内里牵涉到夏大侠这件案子不过皇甫嵩救了我们三个人的性命即算知道了但在案子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也还是要挡住那少女的。段大哥你可怪我么?”
段珪璋摇摇头默默不语半晌始在口中轻轻念道:“夏凌霜夏凌霜……”脸上现出一派迷惑的神情同时脑海里现出另一个少女的影子那是冷雪梅铁摩勒所描划的那个少女的容貌正是和冷雪梅一样。
原来段珪璋对冷雪梅曾有过一般情慷他和冷雪梅的结交还在夏声涛之前。可是段珪璋虽然对冷雪梅十分倾慕冷雪梅对他却是若即若离。后来冷雪梅认识了夏声涛两情契合渐渐变成了她和夏声涛在一起的时候多而和段珪璋在一起的时候少了。段珪璋不久也就明白了冷雪梅爱的是夏声涛。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当然不会作梗而且为了冷雪梅的缘故把夏声涛也当作兄弟一般。
夏声涛惨死冷雪梅失踪之后段珪璋极是伤心直到过了十年方始和窦线娘结婚夫妻俩虽然思爱非常但段珪璋对冷雪梅却还是保存着一份深沉的怀念。
这时段珪璋听了铁摩勒所描绘的夏凌霜的面貌和冷雪梅十分相似不禁神思迷惘往事历历重上心头记起了他少年时候为冷雪梅所写的两句诗:“雪冷梅花艳凌霜独自开。”心中想道:“莫非这夏凌霜就是冷雪梅的女儿?她还记得我的诗句是以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但夏声涛已经死了何来这个姓夏的女儿?”他在百思莫解之中却又感到深心的喜悦“要是夏凌霜当真是冷雪梅女儿的话她岂非还在人间?”
铁摩勒道:“姑丈皇甫嵩有一枚钦指环给你。就是现在套在你中指上这枚指环。”段圭璋如梦初醒心中想道:“冷雪海遣这少女为她报仇这更可以证实皇甫嵩就是当年杀害她丈夫的凶手了。不管这少女是否她的女儿我决不能置之不理。”但为难的是:皇甫嵩对他却有救命之恩在侠义道中又决没有把恩人杀掉之理。
段珪璋摸了一下指环问道:“皇甫嵩他有什么话说?”铁摩勒道:“他似是预知你不愿领他这个情所以他说他要向你也求一个情算是两无亏欠。”段珪璋急忙问道:“求的是什么情?”铁摩勒道:“若是你将来碰到有一个人戴着同一式样的指环的话他望你对这人留几分情面。”
段珪璋吁了口气道:“原来他不是为自己求情好这事我可以办到。待我替史大哥报仇之后我再去找皇甫嵩要是他杀了我那没话说要是我杀了他我立即自刎了结恩仇!”南乔云、铁摩勒相顾骤然他们知道段珪璋的脾气说了的话却无更改而且又是在他心情激动之中更不便相劝。
段珪璋再问道:“那少女呢?”铁摩勒道:“她已经走了她没有告诉我们去哪里照我猜想恐怕是找安禄山去了!”
段珪璋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她是去找安禄山?她她去找安禄山干什么?”铁摩勒道:“她向我问及你那位姓史的朋友又问及他的妻子和女儿我告诉她姓史的已被安禄山所害他的妻女也未曾救得出来。她听了这话似乎很激动她本来立誓要杀皇甫嵩的南大侠几次劝阻她她都不听后来一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好像为了要做另外一件更紧要的事情似的匆匆忙忙立即走了。所以我猜想她是要去救那史家母女。”段珪璋失声叫道:“这怎么好?怎能让她一个人去独闯虎穴龙潭?”
铁摩勒被他的神气吓着讷讷说道:“这仅是我的猜想未必就是真的。而且那少女的剑法非常厉害南大侠仗着宝刀和她斗了几十个回合也不过是打个平手。就算她真的去了纵然救不出史家母女她本人总可以脱身。”南霁云也道:“那少女之所以肯暂时罢手多半还是因为她得知皇甫嵩救了你的性命所以对他是好人坏人一时也未能判断的缘故。段大哥你目前养伤要紧你若是不放心那个少女待我将你护送到窦寨主的地界之后立即便去找她。”铁摩勒跟着说道:“是呀待见了我义父之后咱们还可以请他多派手下去访查那个姓夏的女子他在江湖上识得人多总可以查到一点线索。何况那少女已去了三个时辰有多要追赶她也来不及了。”
段珪璋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铁摩勒见他对那少女如此关心有点奇怪;段圭璋听得夏凌霜对史逸如如此关心也是有点奇怪:“难道她和史家也有什么关系么?要是史大哥和夏声涛夫妇也相识的话我却怎么从未听他提过?”
夏凌霜匆匆策马而去果然不出铁摩勒所料为的是救史家母女。但她却不是去闯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而是到安禄山手下的大将薛嵩家里救人。原来她早已知道了史家母女是被薛嵩向安禄山要了去的。至于她何以知道以后再表。
她到达长安已是中午时分。她扮成一个跑江湖的卖解女子找一间容纳三教九流、不拒绝女客投宿的小客店住下到了三更时分便换上了夜行衣到薛家去。薛嵩的家人都在长安他的家和安禄山的府邸也距离不远。
夏凌霜轻功卓比南霁云还胜两分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薛家在薛家的客厅听到了有一男一女的谈话声音。她偷偷张望只见男的是个军官女的是个颜容憔悴的淡装少*妇。
那军官道:“卢夫人你赶快走吧!我已给你带来了一套男子的衣裳趁薛将军尚未回来你赶快换了衣装委屈你权充我的小厮我带你出去。你的小千金可以放在马车后厢那马夫是我的心腹不会泄露的。”
夏凌霜虽然和史逸如的妻子素不相识但却知道她的母亲是河东卢氏听那军官对她这样称呼当然知道她是准了。她最初本来准备将那军官杀掉然后问卢夫人道明来意救她出去现在突然听到那军官说出这番说话当真是大出意外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想不到安禄山的手下竟然也有这样的好人我正担心那婴儿不便携带他这个办法真是再好不过了!”卢夫人抬起头来脸上现出一派迷惑的神情眼光中含着深沉的忧虑沉吟半晌方始说道:“聂将军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要走就必须和丈夫一同走。”原来这个军官正是那一晚曾经暗中救护过段珪璋的聂锋。
聂锋也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史先生现在还在受软禁之中帅府守卫森严一时恐怕不易脱身你们两母女先走以后我再替他想法。”
卢夫人脸上的神情越显得沉重双眼直盯着聂锋忽地问道:“聂将军请你不要瞒我我的丈夫到底怎么样了?”
聂锋讷讷说道:“他来的那天大约是因为受了委屈吐了几口血现在正在调治。”
卢夫人道:“这个我早知道了。我是问他现在究竟生死如何?我听服侍我的那个小丫鬟言道昨晚曾经有刺客要杀安禄山闹了一晚出了好几条人命那刺客是不是段珪璋?他救出了我的丈夫?还是他们都被安禄山捉住一同处死了?聂将军请你实话实说不要瞒我!”
聂锋咬了咬牙说道:“段大侠受了重伤虽然没给捉住恐亦难以活命了。至于史先生吗他、他、他已经当场自尽了!所以所以你必须现在立刻就走不能再指望段大侠来救你们了!”
聂锋和在暗中偷听的夏凌霜都以为卢夫人听到了这个恶耗定要号陶大哭或者当场晕倒。哪知卢夫人身子虽然陡然一震但却并没有流出泪来。似乎这个结果早已在她意料之中。
但见她用力扶着几桌支持着自己呆了好一会子忽地沉声说道:“我不走!”
这句话大出聂锋意料之外他告诉卢夫人这个消息本意是宁可让她悲痛一时但必终于明白非走不可的但她竟然拒绝逃走!
聂锋低声说道:“薛将军对你不怀好意你你要提防。”卢夫人道:“我知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心志已决绝无更改。除非是薛嵩将我撵出去否则我决不离开!”
这番话不但出乎聂锋意外夏凌霜更是大大惊奇心中想道:“我母亲说卢夫人是极有见识的女中英杰却怎的这样糊涂难道是她因为受了突然的刺激以致神智昏迷了么?”她从檐角偷窥进去只见卢夫人虽然面色惨白但却透露出一股坚毅的神情似乎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反而觉得比刚才要镇定得多哪里像是神智昏迷的样子?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脚步的声音聂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愿你好自为之。”
聂锋刚从角门走出薛嵩便走了进来说道:“卢夫人我正想找你说话却怕惊扰了你原来你也未曾睡么?”
卢夫人道:“你有什么话说。”薛嵩道:“我待你好么?”卢夫人道:“薛将军你庇护我母女二人不让我们受安禄山的凌辱我是感激得很的。”薛嵩眉开眼笑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好意那就好了。我对夫人十分仰慕但愿夫人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里一般安心住下来使薛某得以时常亲近。”说着说着便走近了几步。
卢夫人亢声说道:“薛将军请你记得我是朝廷命妇你以礼相待我可以留下否则我唯有死在此地!”神色凛然饶是薛嵩平素杀人不眨眼也被她震住有如奉了圣旨一般急忙停了脚步赔笑说道:“夫人哪里话来?得夫人留在寒舍薛嵩实感荣宠无比岂敢简慢失了礼仪?”他搜索枯肠说了一番文绉绉的话听得夏凌霜暗暗好笑。
卢夫人道:“你们不让我和丈夫见面这是什么意思?”
薛嵩道:“原来夫人想念尊夫怪不得深夜未睡只怕夫人不能够再和尊夫见面了。”
卢夫人道:“怎么?莫非、莫非他已经有什么三长两短了么?”夏凌霜知她是明知故问一时之间猜测不到她的用意。
薛嵩装出一副悲戚的神情缓缓说道:“这消息我本来不忍告诉你但经过我三思再想之后觉得还是对你说了的好。这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夫人是个明白的人只要你好自为之那对你来说就是苦尽甘来了。”
卢夫人道:“究竟怎么?”薛嵩道:“尊夫不幸已经死了。他不肯依从大帅昨夜又勾结刺客闹事在混战中误触了武士的刀锋!”
卢夫人一直抑制住自己的眼泪这时方始忍不住哭出声来。薛嵩站在一旁见她宛如梨花带雨泪湿罗衣当真是又怜又爱便轻声劝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你刚在产后保重身子要紧。你不必担心今后的事情一切有着我呢。要是你肯俯允的话我想请你做我的继室并替我训教几个小儿。尊夫之死虽属不幸但一了百了却不会再牵累你们了。夫人你要放宽心怀就将我这儿当作你的安身立命之所吧。”
卢夫人抬起头来抽噎说道:“将军厚义存殁均感继室之事容后缓谈。现下我孤苦无依尚望将军帮忙我料理丈夫的葬事。”
薛嵩道:“这个容易我早已请准了安节度使为尊夫备服成殓了棺材亦已停在外间只待夫人择吉安葬。”
卢夫人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与他夫妻一场理该为他守孝只是我现在已无家可归不知将军可否准我在此间安设亡夫灵位并准许我与亡夫一决?”
让别人在自己的家里治丧这本是一件“晦气”的事情但薛嵩为了要博取她的欢心一切应允立即说道:“夫人是名门淑女朝廷命妇我早已料到夫人要为尊夫守孝尽礼的了。不待夫人吩咐我已经一一备办。来人!”片刻之间果然有人将写好的牌位和香烛送来再过一会棺材也已搬了进来登时将薛嵩的华贵客厅变作了灵堂。眼看又有两个小丫鬟替卢夫人拿来了孝服。
卢夫人披上了孝服启棺哭道:“史郎你好命苦啊!”薛嵩道:“夫人节哀。”急忙叫丫鬟拉开了她再盖上棺盖。
卢夫人转过身来向史逸如的灵牌磕了个头悲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史郎你能为段大哥尽义我岂不能为你尽节!”突然抽出一把剪刀向面上乱划!
这一下大出薛嵩意外卢夫人哭灵之时围绕在她身边的是一班丫鬟薛嵩不便近前而且他昨晚被段珪璋的利剑刺伤了膝盖行动也不大灵活一时之间竟来不及抢救吓得呆了。
待至丫鬟抢了卢夫人手上的剪刀她的脸上早已划了三四道伤痕鲜血淋洒玉貌花容已都毁了!只听得卢夫人喊道:“史郎我为了女儿忍死须臾望你九泉之下鉴谅。”
服侍卢夫人的那个小丫鬓扶着她走进后堂薛嵩又是惋惜又是愤怒突然间像火山爆似的狠狠的瞪着那班丫鬟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拦阻!晦气晦气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散了!”
薛嵩的管家低声问道:“要给卢夫人请医生吗?”薛嵩怒气未消“啪”的打了一记耳光骂道:“你好糊涂还要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吗?她是你的什么人要你这样着急?”
那管家登时省悟要知薛嵩之所以对卢夫人奉承备至乃是为了垂涎美色如今卢夫人花容已毁当然不必再巴结她了。那管家省悟之后为了要讨好主人连忙说道:“是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这灵堂也拆了吧?”
薛嵩把手一挥正想说道:“连棺材也给我扔出去!”忽见聂锋走了进来向他问道:“听说你给史进士开丧干吗却了这么大的脾气呀?”
聂锋是他的表弟又是他的副手而且武艺也比他高强薛嵩的许多“功劳”都是倚靠了聂锋才取得的在所有同僚之中只有聂锋可以不用通报直闯他的内室而也只有聂锋的话他最能听得进去。
薛嵩愤然说道:“我正是为这个生气你瞧天下竟有这样不识好坏的女人我把她作为皇后娘娘奉养还不怕悔气腾出这座大厅来给她当作灵堂她竟然一点也不领我的情只记得她的死鬼丈夫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丈夫死了她就把自己的颜容也毁了。哼哼我已算忍住了脾气了要不然我把她也毁了!”
聂锋笑道:“你是说卢夫人吗?她是名门淑女熟读烈女传。圣贤书你本来就不该动她的念头。她如今为亡夫毁容实在是可敬可佩得很呀你何必要她的脾气。何况做好人就该做到底要是你现在给她难堪传了出去别人一定说你为德不卒。不如仍然要为她安葬丈夫还可以博得个好名声。”
薛嵩对卢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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