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正要跟着进去转轮法王忽道:“你们且慢你们迫死了王伯通还何必猫哭老鼠假慈悲?”
王燕羽大惊连忙停下脚步说道:“法王我已说得明明白白了当真不是他们迫死的!”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王姑娘我是金碧宫的主人在金碧宫里诸事自有我作主张你不必多管。你不去送你父亲归天在此作甚?难道你当真是把这些人看得比你父亲更紧要么?”
妙慧神尼道:“王姑娘法王这样吩咐你就去吧。”韩湛也道:“是呀法王聪明睿智绝不会不讲道理你放心走吧不必管我们了。”
王燕羽无可奈何只好先去看她父亲火化。转轮法王面向众人冷冷说道:“不错我正是要和你们讲道理。”
段圭璋道:“王寨主乃是自尽不但他的女儿可作证明你那几个徒弟也是亲眼见的焉能说是我们迫死?”
转轮法王道:“王伯通已死他是否甘心自尽我已不能再问他了。”
段圭璋道:“他临终时说的话你那几个徒弟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精精儿你本着良心说吧王寨主临终时是怎么说的?”
精精儿冷冷说道:“不错王寨主临终之时的确是说要以一死解仇。他还请求你们不要仇视他的儿女这正是他为了子女的缘故才不惜自了残生的啁还能况不是给你们迫死的吗?”
同样的一件事实经精精儿这么加以“解释”便显得王伯通之死不是由于忏罪而是为势所迫了。段圭璋不善说辞只气得顿足道:“你这不但是污蔑生人而且是贬低死者了。”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不是我袒护徒弟精精儿的话实在是比你们有道理得多。但王伯通已死他的心意已无从得知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我也就暂且撇开这件事情不说。”
韩湛松了口气道:“好那么倘若法王不允我们去送王寨主归天我们就告辞了。”
转轮法王冷冷说道:“韩先生我已说过看在你与我故友藏灵子的情份上我对你可以网开一面金碧宫的禁例不施用于你。”
韩湛听他旧话重提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你还是不让我们走么难道你当真要与小辈动手?”
转轮法王道:“韩先生你要走尽管走他们却不能走。你别罗嗦丁。”
磨镜老人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擅上黑石峰也是犯了禁例请法王一并治罪。”
转轮法王道:“我正要和你们说刚才我看到你们是与王伯通同来所以未曾向你们提出我的禁例现在王伯通已死你们失了保人这禁例的确也要施用于你们了。”
磨镜老人亢声说道:“好吧法王要如何治罪小老儿在这里恭候!”
转轮法王道:“正是因为有你与妙慧在此我才好办。”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韩先生知道自藏灵子死后天下虽大对手难求我是久已乎不与别人动手的了倘若只是你一人到来我也还不会与你较量但如今你与妙慧同来我却可以破例了。”言下之意即是要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联手同他较量。
磨镜老人哈哈笑道:“承法王青眼有加小老儿不胜荣幸之至但请法王示下敢不奉陪。”
转轮法王道:“我把话先说在头里他们是小辈我不屑动手只是与你们二人较量倘若你们胜了你们的人我全都让走;倘若你们败了则都要任凭我的处置。你们可敢担负这个关系么?”
铁摩勒道:“师父尽管应承!”磨镜老人向妙慧神尼笑道:“神尼咱们今日可是败不得啊!他们都把性命对托给咱们了。”妙慧神尼笑道:“胜败之事由不得咱们作主咱们各自尽力向法王领教便是。”
只见转轮法王把手一招里面走出四个和尚抬着两张香案每张香案上插着五枝粗如儿臂的油烛将两张香案摆在两边屋角遥遥相对中间的距离约莫三丈有多。随即把蜡烛都点燃起来。
众人方在诧异:“这作什么?”只听得法王说道:“妙慧神尼磨镜老人咱们不比市井之徒只知蛮打今日各以本身功力比比高下如何?”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同声说道:“但凭法王吩咐。”
执役和尚在法王那边的香案下摆了一个蒲团在磨镜老人这边的香案下摆了两个蒲团。转轮法王然后说道:“咱们各以本身功力弄熄对方的蜡烛烛在人在烛灭人亡请两位就座吧!请!”
磨镜老人刚才踏进金碧宫的时候便与转轮法王试过一招深知他的功力心中想道:“倘若我和妙慧神尼联手与他性命相搏大约胜算可操。如今相隔数丈各以内家真气烛灭伤人这胜败之数就难预料了。”妙慧神尼也知道转轮法王所练的内功颇有怪异之处因此也不敢托大只好与磨镜老人联手以二敌一。
各自端坐在蒲团之上只听得法王一声长啸;有如裂帛刺耳非常功力稍弱的如诸选、王燕羽诸人都觉得心旌摇动似乎“灵魂”就要出窍而去韩湛、段圭璋等人虽然禁受得起也觉得非常之不舒服!
啸声中只见磨镜老人这边的烛光摇晃不定原来转轮法王已练成了天竺婆罗门教的坎离气功与佛门的狮子吼功异曲同工可以扬声慑敌吐气伤人。端的是厉害之极。
妙慧神尼口宣佛号拂尘轻轻向外一拂她的声音甚是柔和王燕羽等人听了如闻妙乐心头的烦闷登时解了。展大娘又羡又妒心中想道:“师姐沉默寡言青灯礼佛我只道她愚钝谁知却练成了这等绝世神功。”
妙慧神尼座前的烛光似给一股无形的潜力扶直起来但仍有些摇晃。磨镜老人忽地拍掌大笑朗声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护烛光?”前两句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歌声雄壮豪迈说也奇怪”他一拍掌放歌转轮法王面前的烛光也开始烛影摇红忽明忽暗!
原来磨镜老人的内功居于阳刚一路击掌放歌正足以助长威力。转轮法王自顾不暇只好暂时放弃攻击转为防御。
但见转轮法王闭目垂状如老僧人定香案上的烛光又复明亮如前。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的内家真气到了对方香案之前竟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都不由得心中一凛。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法王的内功就胜过他们二人而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内功路数不同一个冲和一个刚猛二人联手一时间尚未能彼此协调刚柔并济。
转轮法王的武学造诣何等精深不过片刻就觉察到对方攻来的内力各自为战未曾合为一股他故意示弱将防御的范围缩小。磨镜老人的纯阳罡气先行攻到那张香案就似受到风浪冲击一般摇动起来而且格格作响似乎不久就要震裂。
铁摩勒心中大喜低声对韩湛说:“到底是我的师父高明。”韩湛面色沉重非常也低声说道:“你瞧他案上的烛光!”铁摩勒定睛一看只见他的那张香案虽然摇动但案上的烛光却是向上燃越燃越旺丝毫未受影响。铁摩勒虽然不懂其中奥妙但也想得到法王乃是用内家真气护着烛光他不怕对方的强烈攻击仍然闭目如前神色不变显见是有恃无恐智珠在握。
铁摩勒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见转轮法王双目倏张啸声又起中指向前一点猛地喝道:“灭!”话声未了磨镜老人香案上的一根蜡烛烛光应声而灭!铁摩勒等人距离香案约有一丈之遥但在这瞬间都感到有一股劲风扑面尖利如刀劲风吹过刮得肌肤隐隐作痛。
铁摩勒大吃一惊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得磨镜老人也大喝一声“灭!”转轮法王香案上的烛光也应声灭了。而且熄掉的蜡烛不止一根而是两根。
要知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武学造诣也非比寻常正巧就在这一瞬时两人已参悟了刚柔配合之道。而恰恰转轮法王又正全力出击防御自然相应减弱因此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都同时灭掉了对方的一支烛光。
转轮法王吃了一惊连忙双掌合什又再转为防御。双方的内家真气互相激荡争持不下在两张香案的中间形成了一股旋风地上的泥尘随风旋转恍如在屋中间布下了一张圆形的黄帐。
过了一会只见转轮法王的头顶上空升起一团白色的烟雾额上一颗颗似黄豆般粗大的汗珠流下来那团白色的烟雾乃是他的汗水蒸所致。
韩湛低声说道:“法王要拼命了!”话犹未了只听得法王大喝一声双掌齐扬磨镜老人这边的香案两支烛光同时被风吹灭。
这时是法王这方占先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面上都露出喜色他们心中明白转轮法王实在已是将近强弩之末虽然得逞一时终将支持不住。
妙慧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阳佛”拂尘往外一层把对方的烛光也灭了一支而磨镜老人的纯阳罡气却被对方挡住、
至此双方又打成平手面前的烛光都只剩下两支胜负看来即将分晓双方都全神以赴攻守兼备不敢松懈。只见那股旋风有时向磨镜老人这边移近有时又向法王那边移近旁人看来仍是个功力悉敌争持不下之局。但他们双方却都是心里有数法王这时已用尽全力妙慧神尼这方只要再守得片时便可大举反攻一举制胜。
正在双方激烈争持面前的烛光都是忽明忽暗之际忽见白影一晃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无声无息的转眼间就出现在屋子当中正当风力中心之处。
这白衣人身形一现便双拳合抱向周围作了一个罗圈揖顿时间两边香案上剩下的那四支烛光都告消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竟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看来不过二十多岁都是大为诧异。要知他趁着双方全力争持之际乘虚而人尸举而灭掉四支烛光这虽有点取巧但他处在双方内家真气激荡的中心而居然还是神色自如这份功力就不在转轮法王之下。
转轮法王未曾喝问正待缓过气来那少年已是朗声说道:“未学后进扶桑虬髯客第三代弟子牟沧浪奉家师之命谒见法王。”转过身来;又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施礼道:“幸会两位前辈!”
转轮法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他只是虬髯客的徒孙便已有这般功力倘若是虬髯客的衣钵传人一一他的师父严一羽到来那我唯有拱手认输了。”
转轮法王缓了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令师遣你到来有何见教?”
牟沧浪道:“二十年前藏灵子曾到扶桑与家师相会道及法王有意折节下交邀他到金碧宫作客只因家师有誓在先不来中土难领盛情心中耿耿。是以今日差遣弟子前来代表家师向法王讨教。”
转轮法王面色大变半晌说道:“原来严一羽叫你来伸量我的武功么?”
牟沧浪道:“法王误解家师之意了。弟子末学后进岂敢与前辈较量?家师是因法王当年不耻下问故此叫弟子来与法王研讨武学。”
转轮法王这才想起当年他请藏灵子代邀严一羽前来实是想向他请教几个武学上的难题当时他与藏灵子尚未失和曾同心合力探讨上乘武学但因各人所习的内功不同是以各有各的难题。向严一羽请教乃是藏灵子的主张而经转轮法王同意的。却不料严一羽有誓在先不能前来中土。而藏灵子从扶桑归来之后不久就与转轮法王失和。其后藏灵子武功大进转轮法王知道这是他得严一羽的指教所致又羡义妒他也曾几次三番想到扶桑岛去但一来因为要飘洋过海他从来不习水性不懂驾舟;二来他比藏灵子更骄傲藏灵子少年时候曾见过严一羽的师父虬髯客说起来与他师门有旧而转轮法王是个从天竺来华的僧人只是听过虬髯客师徒的大名而已因此他也不愿“移尊就教”向一个陌生的大家年纪差不多的人执弟子之礼。他当年请藏灵子代为邀客实在亦是想端住“身份”请平辈前来“切磋”而避免像藏灵子那样以后辈的身份登门向前辈“请教”。
想不到严一羽自己不来却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差遣他的弟子来了。这牟沧浪的话说得甚是谦恭但他提起法王当年“不耻下问”之事言下之意却似乎是表明他是严一羽派来“指教”转轮法王的。
转轮法王心中着恼心道:“你年纪轻轻懂得多少上乘的武学”但碍于严一羽的面子又不愿给人说他自大自满是以虽然气在心中却不便作。他想了一想这才说道:“这么说你来得正是合时我的武功深浅如何想你也知道个大概了。你倒给我说说看我可有不到之处吗?”
牟沧浪道:“弟子本来不敢妄自谈论不过家师心有所虑而弟于今日所见家师的忧虑又似乎不幸言中是以不敢不言!”
转轮法王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尊师所虑者何?”
牟沧浪道:“当年家师听说法王已在修习坎离气功曾有言道这坎离气功练成之后威力固然极大但只怕会有后患。依刚才的情形看来法王的坎离气功已是为山九仞只差一篑大约明夷一脉尚未打通倘依法王现在的练功途径怕只怕一年之后便有走火入魔之厄!”转轮法王本是端坐蒲团听列这里不禁离座而起!
众人见转轮法王前倨而后恭都不禁暗暗好笑。转轮法王这时已顾不得面子连忙合什施礼说道:“尊师端的是学冠天人明鉴万里。请问这走火人魔之难可有法子避过么?”
牟沧浪先还了一礼然后徐徐说道:“法王于武学无所不窥想必于‘三象归元’、‘七宝连树’的奥义都已是洞悉无遗的了。家师言道欲免走火入魔当于此二者求之。”
转轮法王听了不禁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原来这“三象归元”与“七宝连树”乃是最深奥的两种内功心法转轮法王只知道有这两个名辞至于具体内容却还丝毫未知哪里谈得到有深入的研究?不得不老着面皮说道:“不敢相瞒这两门武学老衲只是稍经涉猎未曾深究。难得牟居士远来就请在此梢住些时容老衲得以请益如何?”
牟沧浪故意作出惶恐不安的样子说道:“法王如此说法岂不折杀了小辈么?这个这个晚辈不敢!”
转轮法王忙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牟居士就请你看在老衲二十年前已向尊师求教的这点诚心屈驾住下来吧!”
牟沧浪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说道:“家师此次差遣弟子前来本意是想让弟子与法王研讨武学如今法王又盛意拳拳晚辈自是不宜过拂理该相互琢磨彼此增益……”
转轮法王听他说得谦虚心中甚喜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连忙吩咐精精儿去收拾一间静室请牟沧浪去住。
哪知牟沧浪顿了一顿却拖长声音说道:“可是——”转轮法王一怔问道:“可是什么?”
牟沧浪道:“可是晚辈到了西域之后听说法王这里有个规则若是外人未得法王准许不可擅上黑石峰晚辈此来事前未曾请准法王正自惶恐不安但不知这个规矩可是真的么?”
铁摩勒口快说道:“怎么不真?我的师父和妙慧神尼刚才还正因此而与法王比武呢!”
牟沧浪道:“哦原来两位前辈是因此与法王比武的。磨镜老人家师久闻侠名曾嘱弟子到了中土必定要谒见老人致敬;妙慧神尼我的大师兄十六年前在长明岛曾蒙你老人家解围敝师兄也嘱我向你问候。唉想不到都在这里相逢真是巧极了却也是不巧极了!”
转轮法王忽地哈哈大笑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合什作礼道:“咱们这真是不打不成相识。这条禁例从今作废。还求两位不弃下愚弃嫌修好结个佛缘随时赐教。”
要知转轮法王即算不是为了牟沧浪的缘故他也胜不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牟沧浪之来恰巧在他将败未败之际化解了这场恶斗等于是给他挽回了面子他正好藉此收篷。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当然也不为已甚齐道:“善我!”向法王还礼。
这时王燕羽已将她的父亲尸体火化带着盛着骨灰的坛子走出来见双方已经和好也很欢喜。
当下王燕羽与褚遂这一班人便向法王告辞要将王伯通的骨灰奉回龙眠谷展大娘为了儿子的缘故也与他们同行。
展大娘道’:“师姐咱们姊妹多年不见你也和我们到龙眠谷走一趟吧。”妙慧神尼道:“只是我那两个徒弟还未知道下落放心不下。”铁摩勒道:“两位令徒可是聂隐娘和薛红线么?正好教神尼得知薛红线真名是史若梅她是段大侠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她们二人都已随薛嵩到朔方去了将来我们都要到朔方去的。”妙慧神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吧。我陪师妹到龙眠谷住几天便去朔方。但望咱们能在朔方再见。”
铁摩勒与展元修意气相投如今展元修又已是王燕羽的丈夫铁摩勒更是心中欣慰他是个直爽的人也就不避嫌疑单独上前与他们夫妇殷殷道别。韩芷芬面露笑容毫不迟疑也跟上来与王燕羽道别。韩芷芬笑道:“王姐姐咱们也可说是不打不成相识。就可惜没有喝上你的喜酒。”王燕羽笑道:“等你与摩勒成婚之日我再来借花敬佛吧!”她的眼光从韩芷芬脸上溜过瞅了铁摩勒一眼若不经意的就携着丈夫的手走了。铁摩勒想起过去种种情事也颇觉有点惘然心中默默为他们祝福。
与王伯通有关的那些人都已走了段I:璋”-湛诸人也跟着告辞。磨镜老人得知段圭璋是要向空空儿讨还儿子说道:“空空儿的师父当年也与我有点交情我和伯;们一同去吧。”转轮法王送出寺外说道:“空空儿这人眼高于顶目无尊长要是他恃强不还你们回来说与我知让我去教训他。”段圭璋道:“不敢有劳法王。还望法王念在与藏灵子的旧谊金碧宫该与玉皇观和解才是。”正是:
宽厚待人真侠士只求排难解纷争。
欲知段圭璋此去能否讨回儿子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