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也有了小媳妇,是一只长得和它很像的白犬,个子小小的,却比雪花胆子大,曼春还没走到素荫堂的大门,就听见雪花和它媳妇的叫声,她快走两步进了院子,“今儿雪花怎么来了?”
一年多的时间,唐曼宁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高挑的个子,艳若桃李,她比曼春大两岁,今年十五了,不过,让王氏头疼的是,唐曼宁的亲事一直没能定下来。
唐曼宁身上穿了件大红蕉布衫子,头上插戴了几件发饰,见她来了,笑着挽着她的手就进了院子,“大哥今儿要去鄂家,怕这两只在屋里闹腾,就送来了。”
自从陈家悔婚,把陈三姑娘送进了皇长子齐王的府里做妾室,王氏就气得发誓要给儿子找个更好的,只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心意的,不是嫌人家家境差,就是嫌嫁妆少,也有给介绍了不错的,可王氏又觉得对方是宗室女,将来不好拿捏,于是唐松的婚事就这么一拖二拖耽误了下来。
今年上元节,鄂云溪跟着舅母去去看灯,家里原也安排了不少护卫,只是看灯的人太多,走着走着就和家人分开了,偏又祸不单行,遇上了几个街市上的无赖儿,鄂云溪求救无门,几乎要拿着簪子自戕,偏巧这时候叫同样出门观灯的唐松遇见了,幸而他当时身边还有同窗,挤来挤去吵吵嚷嚷的就把鄂云溪从人堆里拽了出来,又把她送回了家。
鄂云溪出门看灯,原本就是为了消遣情绪,她也是为着自家婚事而愁烦,唐松是被人悔婚,但外头知道的人少,她却是从小定亲的未婚夫早亡,虽说无人敢说她命硬,但婚事一直没有着落却是实打实的。
鄂东明知道女儿差点儿在街上出事,也是吓了一跳,可当时带她去的曲氏却是鄂云溪的亲舅母,他也就不好跟张家翻脸——曲氏的丈夫张元玕是鄂云溪生母的胞弟,曲氏又一向贤惠,两家的关系也不错,鄂云溪出事后,张家派人在街上找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鄂家送信去,说人已经回家了。
鄂云溪被唐松救了的事,鄂家其实不想张扬出去,毕竟鄂云溪的婚事已经很难办了,这种姑娘家被人调戏的丑事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了。
不过,毕竟唐松把鄂云溪救了,鄂家怎么也要表示表示,至于怎么感谢,却是着实将唐蔷这个做继母的给愁坏了。
不能把事儿泄露出去,还要把谢礼送到人家手上,这事儿可有点儿难度,尤其唐蔷与唐辎还是兄妹,兄妹间,又不年不节的,大张旗鼓的送礼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还有个张元玕,有个曲氏。
说起来,张元玕其实是唐辎的同年,两人同一年中的进士,同一年考上的庶吉士,曲氏与王氏也是早年就认识了,只是张元玕只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就进了礼部衙门,唐辎则因为没有门路而在翰林院多待了三年,后来又外调离京,少说也有七八年没联系过了。
唐松救了鄂云溪,之后也没跟家里人说,主要他觉得这种事关系到女子的闺誉,不管怎么说,鄂云溪跟他是表亲,他总该帮着遮掩一二才对,于是上元节晚上救了鄂云溪又把她送回了家,他就只当自己救了个陌生人,事后有那天同去观灯的同窗问起,他便道自己不认识那姑娘,不知道是谁家的,又勒令那天跟他出门的随扈不许乱说话。
张元玕的拜帖送到唐辎手里,唐辎还纳闷,怎么多年没联系过的人,突然就上门拜访,等张元玕把鄂家和张家的谢意送上,唐辎就更不明白了,张元玕也没想到唐松压根儿就没跟家里说起过这事,等解释清楚,两边这才恍然大悟。
唐辎忙推辞谢意,“都是亲戚,有难了拉一把是常有的事,又何必见外?”
张元玕有些尴尬,听唐辎这么一说,忙道,“唐兄就不要推辞了,我姐姐就留下这么两个女儿,她们母亲自从进了鄂家门,待她们与亲生并无二致,我这个做舅舅的早就想感谢一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若不是贤侄,这孩子……”张元玕哽咽了一下,拱手作了个深揖。
唐辎忙扶起他来,“张兄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又令人去找唐松。
张元玕在唐家吃了一顿酒菜走,回到家就哈哈乐了起来,曲氏嗔道,“怎么就喝成这样了?快躺下歇歇。”
张元玕一挥手,“今儿我高兴!”
曲氏服侍他洗了手脸,问道,“事情都顺利?唐家没提什么要求吧?”
“没有,”张元玕摆摆手,“顺利的很。”
曲氏念了声佛,“这事儿过去就好了。”
张元玕却嘻嘻一笑,“我已经和唐辎说好了,过两天你去他家一趟。”
“做什么?”曲氏不太明白。
“给咱们溪姐儿相看相看婆家。”
曲氏愣了一下,“溪姐儿?唐家?”她立刻摇起头来,“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张元玕道,“我看那孩子不错。”
“光是孩子不错有什么用?将来嫁过去还不是成天和婆婆待在一起?那王氏没嫁人的时候就是个有名的厉害人,谁也欺负不得的,让溪姐儿天天跟她脸对脸,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曲氏这么一说,张元玕也犹豫了,想了一会儿,“这么厉害?”
“哼——我告诉你,索性溪姐儿如今也已经耽搁了好几年,倒不如再仔细找找,成亲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慎重些为好。”
张元玕想了想,叹道,“可惜了,那孩子实在是好。”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不行,我得告诉姓鄂的,好不好的,让他拿主意。”
鄂东明对张元玕这个小舅子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为人精明,又疼外甥女,想来也不会随便弄个人来糊弄他,就叫张元玕找机会安排他见见唐松。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张元玕和曲氏做媒,两家定亲,将鄂云溪许配给了唐松一事。
自从订了亲,唐松逢年过节就要去鄂家走走,眼看唐蔷生日快到了,王氏叫人准备了些贺礼,叫唐松送去。
曼春问,“婚期定下了没?”
唐曼宁摇摇头,“这才定亲多久?听说母亲选了几个日子,正要拿去叫人卜算卜算,看看哪个日子好。”
虽说唐松和鄂云溪今年都十九了,年纪不小了,可两边家长都没有凑合的意思,唐松是长子不说,鄂云溪又是前头太太留下的幼女,且和唐蔷感情也不错,唐蔷就不想马马虎虎的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她和鄂东明和鄂云溪商量过了,先前准备的嫁妆都不用了,毕竟鄂云溪之前定亲的那位是病死的,多少有些不吉利,如今亲家换成了安平侯府,唐蔷对唐家的习性太了解了,她不想让女儿嫁过去被人瞧不起,打算给她置办些好的。
她能这样想,鄂东明求之不得,大笔一挥便叫账房拨银子,要厚嫁女儿。
唐曼宁道,“听说鄂家打算出五万两给她做嫁妆。”话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淡淡的羡慕。
“五万两?”曼春吓了一跳,京城和南方不一样,南方时兴厚嫁,恨不得把女儿一辈子要用的东西都置办齐了,在京城,像她们安平侯府这样的人家,嫁个女儿能有五六千两银子就不错了,若是能出到一万两银子,这陪嫁就算是极为丰厚的了,更不要说五倍之多。
“不知道将来我出嫁,母亲能舍得拿出多少。”
曼春就羞她,唐曼宁嗔了她一眼,叹口气,“你也别幸灾乐祸,谁都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