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明朝愿与谁同（二）

又险，工期这么紧，说是一月底，但往后拖河水上了冻，根本就修不了了。诸般难处凑在一起，才多了这些银子。”

    “仅此而已么。”任长清依旧不曾抬头：“一级级下去你可都好好监管了？”

    “父亲你也知道，这建房修河的事情上，多是有些油水的，历来皆是如此，不可避免。”任凡不敢起来，只沉声回答道。

    任长清此时方才抬起头来盯着任凡道：“你可收了银子？”

    “父亲明鉴。”任凡连忙伏首回道：“我所说的油水，不过是为了下面人出工出力罢了，孩儿为官，时刻记着父亲训导，绝不会做这等中饱私囊之事。”

    任长清闻言又看了任凡一眼道：“罢了，这些事孟大人也替你说了，都一一批了，以后办事你且需更加用心才是。”

    任凡连忙称是，又看到任长清挥了挥手，便起身意欲退下，刚刚转身，任长清突然开口道：“今日听戏不要喝多了酒，明个儿你陪我去宫里向皇上问安。”

    任凡面色虽然不变，仍然应了是行礼出去，但心中却是一喜，每年初五，朝中大臣皆要按例去宫中向皇上请好。并能在殿前司领取赏赐，这等殊荣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大员才能享有，任凡自己自然是没资格的，任长清今日说要带他，想来也是有提拔自己之意。有此喜事，任凡倒是将刚才追责修河开销的担忧冲淡了许多，回了后园，说与请来看戏喝酒的梅子川，郭平陵等人听，众人皆是十分欢喜。

    到了第二日任凡早早起床候着，同任长清一起坐轿往宫中去。到了下马处，落了轿，任凡便扶着任长清走到泰昌殿前，此时朝中高官皆汇聚于此，见任凡扶着任长清过来，都是有些吃惊，也有大胆的问道：“右相今个儿怎么还带了令公子陪同。”任长清只笑着回答：“人老了，今年冬天又受了风寒，唯恐在陛下面前失仪，府中私奴又怎敢面见圣上，只带着他来，扶着我些。”这时伏长安与张端泽一同走了过来，彼此见过，见任长清带了任凡过来，都明白了其中之意，但任凡是伏长安定下的女婿，自然期望他步步高升，而张端泽更不必说，因此两人看出任长清对任凡有意提携，倒都暗自高兴，伏长安又向任凡笑道：“贤侄明儿可带小殊早点过来，镜容想你们来玩呢。”任凡笑着应了，这时又听殿中太监报圣上到，任长清与伏长安忙领众臣进殿。分列两侧，左侧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伏长安，领户部尚书孟伦，工部尚书张端泽，右侧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任长清，领礼部尚书路鼎山，刑部尚书何厉，其余各部侍郎，翰林学士，通奉大夫，散骑常侍等等都依次站着，向庄岚跪拜行礼，庄岚笑着命众人平身，给赐了座，这边任凡自然不敢坐着，只站在任长清身后候着。庄岚早早看到了他也不发问，只按照旧例一一称赞抚慰了各大臣，又命人在应天门外放了爆竹，赐了众官新年的赏赐，虽然是每年的公事，却也办到了正午。眼看诸事皆闭，众臣都行礼告退，庄岚突然叫住任长清道：“任相今年想来是操劳的更多了些，看上去比往年瘦了许多。”

    任长清连忙回道：“陛下励精图治，我大齐正值千秋盛世，做臣子的岂有不尽心竭力之礼。”庄岚笑道：“为国尽心自然是好，但也不能累垮了自己的身子。”他转头向贵骆吩咐道：“贵骆，平阳进贡的雪蛤让尚食局中午多做两份送到泰昌殿来。”贵骆领了旨下去传话，任长清与任凡便知是留二人用膳的意思，都站在一旁候着。

    待群臣散去，庄岚方才看向一旁的任长清父子笑道：“任凡，你可有些日子没来宫中了。”任凡回道：“回皇上，微臣愚笨，工部大小事务便已是忙的团团转了。”“你为国尽心做事，朕自然知道。”庄岚点了点头道：“漠川修的很是不错。”任凡忙道：“上赖陛下宏福，朝廷六部都尽力支持。”庄岚笑了笑，又轻声道：“怜儿的事，多谢你们烟宁的这些师兄弟了。”任凡面色不改沉声回道：“陛下所行无错，娘娘所行也是无错，臣等只是实言相争罢了。”庄岚道：“实言相争，却未必是所有做臣子的本分。朕知道你们两家亲如一家，多谢你们在这时候，能帮一帮她。”说完，他不待任凡回话，又看向任长清道：“这初五的进宫问安，历来只有三品官员以上方可参加，今天任凡虽然是为了侍奉任相而来，却也不免落人口实。”任长清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跪下回道：“臣行事不周，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任凡摸不清庄岚意思，也匆忙跟着在旁跪下，不想庄岚却笑了笑道：“落人口实，便堵上那些人的嘴就是，贵骆。”

    “奴婢在。”一旁伺候的贵骆连忙回道，庄岚挥手下旨道：“传旨下去，着任凡为工部侍郎，十五之后便即刻上任。”颁了旨他又笑着对任长清道：“这下想来，无人可说了。”

    “是。”贵骆领了旨，一旁任凡则是大喜叩首：“臣叩谢圣上天恩，臣定为君为国，鞠躬尽瘁，万死不辞。”庄岚向贵骆看了一眼，贵骆会意过去扶了任长清起来，又听庄岚问道：“这样的任命右相以为是否妥当。”任长清回道：“回陛下，任凡行事倒是周全，只是太年轻了些，臣怕他失了陛下期待。”

    庄岚笑道：“你也说了，他行事可以，能做事的便是好的，年不年轻倒在其次。更何况，说起年龄，朕也不比任凡年长几岁。”这时尚食局那边送了午膳过来，贵骆命人摆到侧殿之中，又向庄岚禀道：“皇上，请用膳吧，凝和宫那边，奴婢也吩咐送去了。”庄岚点了点头向任长清父子道：“燕王进贡的好雪蛤，难得的东西，也给任相补补身子，陪朕用个膳吧。”

    吩咐完这句话，庄岚站起身来，此时一阵冷风突然从殿中吹过，袍服猎猎，珠玉摇晃。彻骨的寒意侵袭整个大殿，仿佛彻底吹散了，贞吉元年，那宁静的平和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