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林太医道,“将你身上的血和陛下身上的血换过来。换血之法本是九死一生,凶险万分,但因为你体内有七夕,所以我才斗胆一试,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钟璇震惊过后,仔细一想,依稀有点明白过来,登时紧张地问:“那、那个诅咒……”
“转移到你身上了。”林太医道,“你体内现在流淌的是受诅咒的陈皇族一脉的血,和静公主两命一体。”
钟璇突然忍不住浑身发起颤来:“你是说……如若我有灾厄,便会、便会由静公主来承受?”
“是。”林太医盯着她,冷冷地问,“你怕了?”
钟璇的大脑一片空白,表情茫然。
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有谁不怕?
但……要是静公主死了,自己也不会独活。
静公主的命和自己的连在一起,总比和银皇帝的连在一起要好。
自此之后,她和她便同生共死。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钟璇皱着眉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林太医见状,难得大发善心地安慰她道:“你和陛下不同,陛下是武王,一身煞气,命格又凶残,所以才招致天谴。你现在体内虽然流动着被诅咒的血,但你宅心仁厚,并无暴戾之气,所以不会轻易招来厄煞,说不定还能慢慢将这百年诅咒慢慢化解。”
钟璇没有答话,兀自垂头沉思,林太医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小丫头不一会儿就把食物和衣服送了进来,钟璇吃了一点梗米粥和小菜,恢复了一点力气,歇了半刻钟,又换上了那件内侍的衣服,然后便在林太医的安排下出了皇宫。
宫门外,居然还备了马车,钟璇的体力还没能完全恢复,于是也不推却,欣然坐进了车厢里。
短短几里路,钟璇却迫不及待地一再催促马夫快一点,皮鞭落在马儿身上,马蹄声起起落落,急若骤雨。
钟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值黄昏,站在暮色四合的长街上,眼前是庄园古旧斑驳的青墙,两扇掉落了朱漆的大门紧紧闭着,一盏风灯高高悬挂,落满积灰。
钟璇走上几级台阶,将手放到门上,轻轻往里推去,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夕阳温黄的暖光随即穿堂而入,庭院深深深几许。
走过几重院门,穿过几道回廊,风中夹着浅浅的草木花香,院落衰草披离,但野花也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盛开。
静公主立在树下不知道已有多长时间,听得脚步声响,缓缓转过身去。
天际落霞如火,不时有暮鸦成群飞过,倦鸟归巢。远处炊烟袅袅,饭菜飘香。
“你可来了。”静公主弯起眉眼,盈盈一笑。便是,十丈红尘无颜色,只愿斯人落九天。
钟璇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走上前去,抓住了静公主垂在身侧的手。
这个人,终究不再高不可攀。自此之后,世上再无静公主,只有青争,她的青争。
最后一丝夕光消失在屋檐枝头,夜色如水,一点一滴浸透京城。
没有灯,四下宁静。
静了不知多久,钟璇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醒了?”有人在耳边说话,钟璇睁开眼,发现有个人正俯下身子盯着自己。
“醒了就好,你已经睡了整整两个小时了。”日耳曼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笑道。
钟璇坐了起来,甩了甩脑袋,终于想起自己是和陈静一起来体验前世今生的。
“我朋友呢?”钟璇环顾四周,不见陈静的身影,不由有点慌了。
“在外面……”不等日耳曼人说完,钟璇便快步走了出去。
临近傍晚,街道上车水马龙,正是下班高峰期。陈静站在路边,亭亭玉立,完全抽离了大都市的喧嚣,恬静美好得如同画中之人。
“猪,睡那么久。”陈静似有感应般转过了身,朝钟璇展颜一笑。
钟璇说不出话来,心脏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大梦方醒。
然而,又好像仍在梦中,繁杂之声倏然远去,车辆、人流、闹市都朦胧一片,天地间唯余这一个人,这一张笑脸,真真切切。
百世千年,不曾忘却。
百世千年,终是又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