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涌

    明楼不知在风雪中站立了多久，直到看见围墙那边隐约的灯光熄灭了，才缓缓走回屋子里坐下。回想起今天与小武的谈话，他了解到医生说曼春的病本来就是气血两虚，再加上气血郁结，令她的心脏不胜负荷，所以才会容易犯病。自己刚刚回上海时，也许是因为心情愉快，曼春有一段时间的身体还算可以的，虽然她没有化妆时的脸色还是偏苍白，但总体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憔悴虚弱。也许现在我们已经解开心结，她保持心情愉悦就能逐步将身体养好一点。如果死间计划后，我能将曼春巧妙安排好，我在明她在暗，两个人背后掌控的情报网能相互配合，一定能发挥出情报工作的更大效益。

    明楼坚定地摁灭烟头，站起身，戴上帽子，他悄悄打开屋子的门，在外警戒的人给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明楼迅速闪出门，与掩护的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大雪纷扬的夜里，有人在风雪中疾步快走，有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晚，汪曼春总是感到心绪不宁，无法入眠。她的脑子里总是在想着那六个日文单词，闭上眼努力回忆在川崎老师家里的情景，关于宫泽贤治的诗词·林···乱云····修罗···烟···。

    不知过了多久汪曼春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树林，有许多的银杏树、天上有翻滚的烟云，气宇轩昂的修罗，凶神恶煞的阿修罗，迎面而来的各种碗，各种纷纷扰扰最后都变成各种乱码向她砸来，耳边响起各种咒骂“你是个卖国贼···你这个魔女···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是明楼翻过的一本书···汪曼春！你不得好死！”汪曼春大叫一声惊醒，坐在床上气喘吁吁，全身酸软。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姐，你怎么了，我可以进来吗？”是小姜的声音。

    “好···”汪曼春只觉得喉咙干涩，冷汗直流。

    小姜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手里拿着杯热水，走进了房间，一见汪曼春的脸色不佳，就急道：“姐，你怎么样？先喝点水。”上前扶着汪曼春把水杯放到她的嘴边，汪曼春喝了几口水，感觉舒服了很多，又缓缓躺下。

    “姐，您的药还热在炉子上，我去给你倒一碗过来，您喝了就能安心睡了。”

    汪曼春摇摇头，“外面太冷，你别出去着了凉。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心口没什么不舒服，不用吃药。我真没事，别担心我。”

    小姜坐在床前拿着毛巾帮汪曼春擦汗，擦到后背的时候，摸到她瘦弱的背脊忍不住流下眼泪道：“姐，您又瘦了。再这么下去您身体要垮了。姐，求您一定要好好的，您别丢下我和小武，我好害怕。”

    汪曼春从被子里伸出手，握着小姜的手劝道：“小姜，别哭，也别害怕。姐姐不可能总是将你们护在羽翼下，我希望你们尽快成长起来，要学会在复杂严峻的斗争环境下坚强面对各种考验。”

    “姐，我懂，可就是心里特别的难过。”

    “上床来和我一起睡，别冻着了。”

    小姜一听就赶紧擦干眼泪，迅速把厚大衣脱下，钻进了汪曼春的被窝，小姜躺下身子蹭蹭汪曼春：“好久没跟姐姐睡了，真好。”

    汪曼春伸手抱着小姜，轻抚着她的头道：“是呀，转眼你和小武都长大了，姐姐都感觉自己老了。”

    “姐姐一点也不老，天天十八岁。”

    “你也学会嘴甜舌滑了？有点不像沉默寡言的小姜了。”

    “姐，我说的是真心话，在我心里姐姐永远年轻。”

    汪曼春心里也颇有感触，“小姜，你比小武大，比他更懂事成熟，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多照顾他。”

    “好，我记住了。”

    “小姜，接下来的任务可能更繁重更艰难，你和小武要相互配合好，做每一件事都要谨慎小心。”

    “是，我和小武坚决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汪曼春点点头，叹息道：“你们还这么年轻，应该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学习各种知识，现在国破家亡，让你们小小年纪就参加了这种残酷的斗争。”

    “您说过，有国才有家，我们一定要将侵略者赶出国门，真期待见证胜利的那一天！”

    “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抗战必胜！我们的国家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姐，您要多保重身体，我们一起努力。”

    “我们为了国家和信仰而战，我的伤病不重要，我的名誉不重要，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与敌人周旋到底。还记得《国际歌》吗？”

    “当然记得。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唱到这里，小姜停了下来，“姐，我们女人将来也能成为天下的主人吗？”

    “会的，在我们国家的北面有一个伟大的国家，那里男女平等，社会稳定，他们国家的农业人口95%以上的人已经翻身做了集体农庄的主人，人民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是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

    “我知道！那是伟大的苏联！我们的国家也能像苏联那样成为世界强国吗？”

    “我们不是正为此而努力奋斗吗？我希望我们的后代能生活在阳光下，我们的国家富强、民主，成为世界强国，我们的人民自由、平等，拥有平安幸福的生活。”

    小姜听了汪曼春的话，眼光里闪着向往的光芒，“真希望我们的理想能早日实现。”

    “这条路也许要走很久很久，也许要经历很多艰难曲折，但只要我们坚定信仰，我相信总会有实现理想的一天。”

    小姜看着汪曼春甜甜一笑，“嗯，听了姐的话，我更坚定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汪曼春轻轻吻了吻小姜的头，柔声道：“睡吧，明天我们还要继续战斗。”

    “嗯，姐姐晚安。”姐妹俩怀着愉快的心情相拥而眠。

    一早，明公馆里忽然传来时而悠扬、时而激昂的琴声。

    明诚刚刚洗完脸，听见琴声，赶紧穿好衣服出了房间，下了楼梯便见桂姨也站在大厅里，见到明诚便说：“大少爷是怎么了？一早起来就弹琴，已经很久没听过他弹琴了。”

    “也许他心情好吧？你快去准备早饭，今早大少爷有个重要会议，等会儿就要出门。”

    “好，我去准备早餐。”

    看着桂姨离开，明诚快步走进明楼的书房。

    琴声犹如流水般畅顺，站在明楼身后道：“大哥，怎么忽然想起弹琴了？弹的还是肖邦的《叹息》，有什么事情让您心里如此激情澎拜？能说来听听吗？”

    明楼依旧沉浸在音乐里，没有回答明诚的问题，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琴键上，才缓缓回过头道：“想起了过去种种，只能化为《叹息》。”

    “您昨晚····”

    “没事。我就是忽然想弹琴而已。昨晚紫砂和你联络，她有什么重要的情报给你。”

    “据紫砂报告：我们的‘假密码’已经成功地迷惑了日本人，他们已经对我们的绝密情报深信不疑，正在加紧制定进攻第三战区和第九战区的方案，她已经派人密切关注着方案的进展，一有情况即刻通报给我们。另外，紫砂还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了立即破解第二组密码，她提议进行‘捕风’行动，具体的行动方案已经上报组织，等批准后，她会将需要我们配合的部分传达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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