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气好，明天刚好是吃肉和买东西的日子。要是没钱的话，可以用手机转一次帐，但拘留期间只能转一次。每天早上十点到十一点可以放一次风，那个时候可以抽烟。”说到吃肉时何思成觉得马成两眼在放光，何思成不理解为何吃肉会让马成这样兴奋，但几天后如影随行的饥饿感让何思成彻底理解了马成的兴奋。

    肚子虽然不饿但从进公安局就没喝过水了，何思成感到很口渴，环视整个拘留室也没看到一瓶矿泉水，万般无奈，他拿出刚刚领到的杯子仔细用水清洗，忍着恶心从洗脸池的水龙头中接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心里想：“明天可以买东西，怎么也要买一大件矿泉水。”

    何思成看看窗外，天还没黑完，由于收走了手机手表，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其实他也不用知道，几点几刻对他来说暂时没有了意义，他只用盼望着第十次天亮，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何思成看到其他人都已在刨花板上铺下了行李，知道晚点名后应该就可以睡觉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这漫漫长夜该怎么打发。

    何思成走到自己的铺位开始铺床，他看看旁边的男人，是马成介绍的吸食海洛英的，内心不由得还是有些抗拒。他把被子铺得尽量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只见这个男人大热的天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却还在发抖，人也在轻声*。何思成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生病了？”“我叫阿建修，没生病，瘾犯了，发冷，骨头痒又抓不着。”听名字，阿建修应该是少数民族。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何思成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所有毒品都绝不是好东西，因一时的欢娱去残害自己的身体还要承受巨大的折磨，实在是不值得。何思成爱莫能助的看看阿建修，不再说话。马成搭上话，神情略显悲伤：“我是后悔死了，婚都没接就染上了毒瘾，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我们吸海洛英的每个人犯瘾时的表现都不一样，我是睡不着觉，我从进来就没睡着过一晚，整夜整夜的坐着等天亮，太痛苦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好好吸一包，然后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再说！”何思成感到很吃惊，他原以为每个进到这里的人都应该是非常痛苦和后悔的，内心会对毒品充满抗拒，但很显然他想错了。毒品的力量真是强大，以前只听说过吸毒人员对毒品的依赖，今天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人一旦吸毒成瘾，可能一般人的意志力是不堪一击的，对人生一定得随时有警惕，对制度一定得心存敬畏，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力量和意志想像得有多强大！马成深知海洛英会对他的身体和意志造成多大伤害，但又已摆脱不了，这个小伙子可能这一生是完了，自己不禁感到非常后怕，虽然被拘留极为痛苦而且代价惨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好事，不发生自己可能永远认为自己只是在做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殊不知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再麻痹下去等待自己的只可能是万劫不复！

    窗外的广播突然传来歌声，是刘欢的《从头再来》，非常熟悉的旋律，歌声应该是从驻守在看守所和拘留所旁边的武警部队的喇叭里传来的。周建新说：“哈哈，九点了，洗澡，睡觉！又一天过去了！”

    何思成身心疲惫，没有再和任何人交谈的欲望，等到周建新洗完澡，也进到卫生间冲凉。没有洗发水，没有沐浴露，“舒肤佳”香皂成了最忠实的伙伴！洗完澡，由于没有毛巾，何思成只能用自己的短袖T恤擦了擦身上的水汽，极为疲惫的躺到自己的铺位上。一股浓烈的尿臊味迅速包围了他，让身陷囹圄的感觉更加真实和强烈。

    何思成非常累，悲哀的闭上双眼，思想却因为痛苦而极为活跃，何思成知道今夜肯定是无法入眠了。焦虑、恐惧、自责如同千军万马践踏着何思成的内心，但让他最难受的是他想到了妻子赵佳一，他不敢想像妻子会有多么的无助和伤心，他深深的伤害了他深深爱着的妻子！

    同室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躺下，有人已传出了鼾声。何思成时而坐起时时而躺下，烦燥无比，此刻他才体会到中国的语言文字是多么的强大，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六神无主、痛彻心扉，这些词语竟可以把人的内心感受描写得那么贴切！这才是第一天啊，何思成却感觉过了半辈子。头顶上的灯一直明晃晃的，让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何思成感觉自己正在坠向深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