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一天,天色尚灰白齐云家的门铃就被按响,芹姨去开了门,一身暗色哥伦比亚冲锋衣的洪箭走进房间,背上只背着一只两尺余长、洒脱的橙色冲锋包,另一只较长的背包里装的大大小小的摄影器材,倒是慎而重之地包裹得严严实实。
洪箭向齐云母亲解释订早班火车的原因:他们这里距离齐云支教的地方虽然说远不远,但因为交通不便,路上也总要走两天才到。先是搭火车、晚上七八点到地区首府,再直接去那个地级市的汽车站坐长途汽车,坐上汽车以后就都是山路,要颠簸一夜加大半个白天,第二天下午才能到齐云支教所属的镇。其实那个镇离村子还有一百多公里山路,但是不通车,就得等村里人开农用车来接了。
母亲今天看起来恹恹的,对洪箭也失却了往日的热情洋溢,洪箭说了一大篇话,她只是淡淡地点头,待听得到了镇上之后便连长途大巴也不通,往来的交通工具只有农用车后,不由得眼圈一红,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卧室去了。父亲神情倒镇定,与洪箭谈笑了几句,让芹姨把整理好的超硕大的皮箱拉到客厅,对齐云又进行了一番“耕耘在前、收获在后”的勉励,然后面对面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洪箭的手,颇有份量地晃了几晃。
洪箭正色朝父亲点头:“齐叔叔,您放心吧。”
齐云忍不住上前把父亲的手扯开,凑过去爱娇地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一口: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依依惜别什么呢?大叔,你也别忒瞧不起人了!我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23岁成年人,不就去个农村嘛,连省门都没出,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你们这幅不放心的样子,让阿箭哥还以为我是幼儿园小朋友似的,说不定半路上他觉得压力太大,索性把我丢到山里不管了呢!”
“走吧,23岁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洪箭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齐云硕大无朋的行李箱,做出一幅“你不是说你什么都应付得了吗”的表情,搞得齐云红涨了脸,正想反驳他自己大不了下楼找出租车司机帮忙,然而洪箭的表情也只是稍瞬即逝,还没等齐云做出反应,他早一只手提起大皮箱,在前面走出门去了。
一会儿,齐云便和洪箭两个人并排坐在疾驶的出租车后座上了。齐云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会儿却忍不住一直吸溜鼻子,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洪箭解释:“这两天感冒了。”真是给欲盖弥彰这个成语作了个色彩鲜明的注解。
洪箭倒是难得厚道地没有说什么,在齐云手忙脚乱地在她的Coach大包里搜寻纸巾而无所获的时候,他默默地递过来一方亚麻大手帕。
齐云已经顾不上惊异怎么这年头儿还有男人用手帕,而且是洗得干干净净,熨得一丝不苟的亚麻手帕,带着久居国外的男人身上特有的古龙水味道。她现在只觉得心神俱碎,嘤一声把早已漉湿的脸,整个埋在了手帕上。
出租车在火车站门口靠边,两人一前一后向候车室走去,清晨不堵车,他们早到了半小时,检票口还没开始检票。洪箭安排好行李,在候车室里找了个座位给齐云坐。齐云脸红红的,手里捏着一只贴了水钻HelloKitty猫的iphone,不好意思地对洪箭扬一扬说:
“阿箭哥,我打几个电话。”
洪箭点点头,知道齐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生命中突然发生的变化。他叮嘱了一下时间不多,别误了开车时间,之后便一个人溜到候车室的窗口向外张望。
齐云先打了卓美的手机,卓美的声音显然没怎么睡醒,不过听见是她还是哇地一声大叫: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齐云说:“小美,我出发了,现在火车站等车呢。”
卓美哀怮地叹了一口气,说:“本来还想约你圣诞节陪我去香港Shopping呢,这下全泡汤了!以后也没人陪我去美甲店喝一下午奶茶了……唉,走吧走吧,不过你可别忘记了,我才是你的真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齐云笑着说:“明明是你留在花花世界,我是到北海牧羊的苏武,如果说要变心也是你变心,怎么可能是我?”
卓美很满意:“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我不会见异思迁。”
齐云不由得抚胸自怜:“唉!你也不必为我守节,有合适的……就改嫁吧!”
卓美啐了一句:“说什么鬼话!”两个女孩又笑又闹,齐云心头的沉重骤然减轻了不少。挂掉小美的电话之后,齐云又打电话叫醒了大概也在庄生晓梦迷蝴蝶的师兄。
前一段日子师兄回老家盖房子,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乍一回城就听说齐云要参加非官方公益组织的活动、去国家特级贫困县支教的“噩耗”,师兄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明白齐云何以会有此壮举,自己这嘴真是欠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由得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可是木已成舟,再说泄气的话也是无益于事。于是师兄只再一次嘱咐齐云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并且扬言:“你师兄我虽然不是青蛙也不是王子,可也是不惜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去救拯救你这落难公主的!”
师兄的话让齐云感觉到一股有底气的温暖直穿心房。电话嘟嘟响,师兄接起电话,声音倒是清明得很,第一句话竟是:
“小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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