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想帮一帮他。
商慈走到他面前,努力想找回以前和小乞丐流光相处时的轻松感觉,她眨了眨眼道:“你见过皇帝吧。”
翟泱微愣,刚想点头,但想到那日宫变,他远远看到的那人必是假皇帝,又摇了摇头。
“你恨他吗?”
翟泱这回很肯定地回答:“恨。”
“虽说杀掉的是假皇帝,但你当时并不知晓,在萧怀崇举剑刺入皇帝胸口的那一刻,你是什么感觉?”
翟泱眉眼微垂,他其实不太愿意回想那晚的情景。
远远地看见皇帝被刺倒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这两年来一直支撑他的信念不复存在,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也没有一身轻的释然,甚至有些无关痛痒,但他不敢承认,他不敢承认自己两年来的潜心谋划,皆是笑话一场。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足以忘却很多事,骤然恢复记忆,他以为这些仇恨刻骨铭心,其实早已淡漠在逝去的光阴里,剩下的只是自己的执念。
商慈单刀直入的问话,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庚明。
他与庚明同住了一年,他二人的性格都不是属于好相处的一类,但毕竟有血脉的维系在,言谈行止间都格外有默契,尤其是在庚明逐渐眼盲后,很多时候,翟泱不说话,庚明就能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这是个十分奇妙的心电感应。
他在外流浪了十几年,从没体味过亲情的滋味,现在回忆起来,他和庚明同住的那一年,无疑是幸福的,然而这份亲情他还没来及感受太多,便葬送了。
躲藏在这狭小仓库的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事,如果他当初没有去投靠六王爷,没有去参与宫变,而是和弟弟一起住在一座僻静的宅院里,坐看日出夕落,那样的生活是不是要好一些呢……
眼角渐渐湿润了,他闭上眼使劲捏了捏眉心,那股内疚感与挫败感,依旧挥之不去。
他可以在情绪失控下口不择言地把庚明的死因都归咎于商慈留下的那本鲁班书,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庚明的离世于他没有任何责任。
然,事已至此,再多的懊悔,就如同水珠滴入大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商慈也沉默半响,最终出声打破了宁静。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翟泱苦笑:“能怎么办,你师兄不是说要将我送交官府么?”
他耳朵倒挺灵。
“用不着他送,我自己会去自首。”翟泱为了保留仅剩的尊严,傲然偏开头道。
商慈摸着下巴,垂眼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去自首,官府一定会盘问你这一个月来躲藏在哪里,也一定会查到绣坊来,包庇罪犯是重罪,你愿意看到因为你的缘故,彩萤姑娘去坐牢?”
果然,翟泱听到这话,神情微微凝固,继而深皱起了眉:“……我不想连累她。”
“那就是了,我有方法让你既不用自首,又能躲开官府的追查,你愿不愿意?”
商慈抬眼看向他,乌黑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
商慈推开门,在门口等候着巽方见她出来,精神一振,走到她面前。
虽然他眼神沉静无波,掩饰得很好,但是嗓音露出了几许关切:“……你同他说了些什么?”
商慈将方才和翟泱的对话和她的打算,一并告诉了他。
看着面前人娓娓道来,为翟泱的去处想得如此周全,巽方心底那不惬意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跟方才看到翟泱拥着她的感觉如出一辙。
听完,他没有表露出任何神情的变化,只温声道:“只要你决定了的事,我没有意见。”
迟钝的商慈自然没发现师兄的心理活动,她瞧见他袖口还沾染着些许白色的面粉,俨然是正做着汤圆便赶过来的,于是好奇地问:“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绣坊?”
难道他俩也有心电感应?他怎么知道她会碰见翟泱,会有危险?
“香囊。”巽方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
商慈莞尔笑了,师兄永远都是这么心细如发,她想不到的,他总能想到。
看到她笑,圆圆的杏眼弯成闪着微光的月牙,巽方只觉心底的那点不快瞬间被驱散了,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丢三落四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了呢……”
屋外的人欢声笑语,沐浴在阳光的暖意之下,而屋内的人,只能感受到一片潮湿阴冷。
翟泱透过半敞着的门的间隙,看到这么一副恬淡的景象,他抿了抿唇,迫使自己扭转过头,不去看那明亮到灼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