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周家要举行家祭,周瑜一家人都出城前往他家的祖茔去了。
是啊,周氏一门有那么多人死于董卓之手,又有那么多人曾经担任雒阳令,而今董卓兵败,雒阳光复,焉能不隆重祭祀一番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只是一下子冷清了,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这天策早早起来,着意将自己修饰了一番。策的爱美丝毫不逊于他的爱笑,可眼见他对着镜子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都走到院子里了又伸长脖子在鱼缸前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倩影”,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是不是但凡遇到反光体你都要照上一照啊?天呐天呐天呐,太丧心病狂了简直!”
“小丫头懂什么?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位非常有名望的长者,自然不能出半点差错。”
“——长者?谁呀?”
“本郡郡守,陆康陆季宁。”
“哦,陆家人!”
吴郡[1]陆氏,世为江东大族,我之所以知道他家,是因为姑姑的夫家徐家与陆家十分交好;母亲家居于吴县经年,与陆家人亦颇有些交往。至于陆康,我只知他以“义烈”而海内知名,如今正是庐江郡的太守。
在我们刚刚搬来舒城时,太守府曾派人前来致意过,这却源于父亲在长沙太守任上时,曾救过陆康的侄子。陆康的侄子时任宜春长[2],为县内反贼所攻,遣使向父亲求救。父亲即刻整兵,可宜春县毕竟不在父亲辖区内,主薄[3]进谏,认为不宜前往,父亲却道:“太守无文德,以征伐为功,越界攻讨,以全异国。以此获罪,何愧海内乎?”就这样,父亲毅然出兵,贼人闻风而逃,陆康的侄子终于获救。
其实策早就有意拜访陆康,但碍于对方是年高德劭的海内名士,他自己却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人,总有些底气不足。如今父亲光复雒阳的消息传开来,他才终于有勇气登门了吧?
“真羡慕你,能见到大名士!”我不无嫉妒地道。
“看着吧,以后更大的名士都会成为我的座上宾!”傲然一笑,策昂首出了门。
可当他回来时情形却完全不同了。
“为什么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是很生气!”
“难道……你和陆康见面时发生了不愉快?”
“见面?”策咬牙冷笑一声,“人家根本就不屑见我,只派了主簿出来接待!”
“什么?如此目中无人,简直岂有此理!”
利用出城驰马的机会,经过两天的探察,此刻,我坐在太守府后园院墙外的一颗大树上,拉开弹弓,对准了陆康——应该是陆康吧?六十来岁年纪,仪容端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竟敢瞧不起我策哥哥?哼,我这就让你好看!
“什么人!”
弹丸尚未发出,忽闻一声断喝,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从树上掉下来。定睛看时,只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管家模样的人正在院墙里戟指着我。
不好!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我翻上赤风的背赶紧逃走,谁知驰到巷口时几乎与一个同样骑马而过的人相撞!
“喂!”惊惶地勒住人立而起的赤风,我不由怒道,“你都不看路的吗?”
对面的人像是愣了一下,他的马亦受惊不小,一面安抚自己的马,他一面抬眸打量着我,微蹙的眉峰下,一双清润明亮的眼睛轻轻闪动着。
“这位姑娘,明明是你突然冲出巷子让人闪避不及,怎么反倒怪起我家公子来?”却是他身后的一名仆从分辩道。
“我……”我一时语塞,可此时只想快跑,情急之下我再次拉开弹弓,怒目而视对面那同权年纪相仿的少年,“你让开!”
“为什么该让路的人是我?”
眉峰依然微微蹙着——他的眉毛在疑惑,可那双清润明亮的眼睛中却有一层笑意隐隐地、慢慢地泛起,继而点染上他唇角。此刻阳光打在他满身,竟让那笑容看上去温煦而——而好看,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便多看了一小下。
然而,我想是我的威胁产生了效果,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教养——他周身散发着诗书气质,看上去极有教养——让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的表情甚至让我觉得就连他自己都为他方才的话感到吃惊。因为一怔之下,他已轻拨马头退至一旁,把路让了出来。
“这还差不多。”抖缰驰出巷口的一霎那,忽听身后有个声音追上来道——
“拦住她!……公子,拦住她!”
一口气跑到紧邻周府的一条街,我才长出一口气停下来。两名侍女正在那里等着我——干坏事自然得先把她们支开。
“好了,回家吧!”
调整了一下呼吸,我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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