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你到底知不知道……”极端的愤怒过后就是痛苦,顾见月涨红了脸,泪水不停地从眼睛里掉了下来,她狠狠抽了抽鼻子,仰头道,“你总是这样,做为我好,我喜欢,我高兴的事情!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娱乐圈,我知道天宇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想继续在圈里演戏,所以我辞掉工作跑来帮你,给你当经纪人,我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可那时候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在,我觉得你起码……你起码会安全一些。”
顾见月的声音都快喊哑了,她朦胧的从泪眼里投出目光,全然不顾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到底有多叫人难堪,可顾云开的表情仍然是平静如死水般,几乎叫她心碎,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顾云开睡得过久的那个夜晚。
她看到了安眠药片的瓶子,也知道顾云开做了什么选择,从顾云开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哥哥又要为了她放弃自己。如果这次不是滑石联系她,希望能够签约,说他们非常看好顾云开想要再争取一把,是不是自己又要毫不知情的再让他牺牲一次。
那天从乔繁辰的邀请那里回来之后,顾云开什么都没有提,她一直以为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好事,所以惹得顾云开不高兴。
可是……可是那是滑石的签约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顾见月摇了摇头,泪眼模糊,恳求般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成熟一点?滑石能给你的比我能给你的太多了,我给不了他们能给你的!你到底懂不懂!我没有关系的!你现在慢慢走上正轨,如果能签下它,你就算不是立刻,也会很快接近你的梦想,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看来乔繁辰找上了见月,居然没死心吗?
顾云开看顾见月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了,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总是在让这个女孩伤心跟担忧,仍是平静的说道:“我拒绝他们不是因为你。”
“撒谎。”顾见月抽泣着看他。
“无论滑石能给我什么?”顾云开平心静气的说道,“他们想要挖走的东西只会更多,经纪公司说到底只是压榨艺人的利益。没错,他能让我瞬间功成名就,可是我缺这个机会吗?我当初随便跟谁睡一觉,或者说我当初直接跟杜兰特睡一觉,《恋爱的晴空》就不会是李楚把我顶掉了,说不准我现在接通告接到手发软,根本不缺机会。”
就好像这一次,这就是亲人作为经纪人的好处,假如换个公司,经纪人是绝对不允许他把半个月的档期浪费在训练什么军人气质上的,他可能会被安排在这段时间里安排蹭红毯或者是出什么综艺,然后给他换一个角色或是直接让他进剧组,可是顾见月就会全力支持他。
有手段不是不好,顾云开之前就想过走捷径,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走捷径的。
“傻姑娘,我需要的是一个一心为我的经纪人,我不怕没有机会,我会演得很好,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的为我去到处找试镜的机会,你只要坐在那里,等着人家把签字笔递给你,为合同吵得口沫横飞,然后排开所有档期让我为了揣摩角色到处学习就可以了。”顾云开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你觉得滑石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他们会让我花半个月去揣摩这个角色,让我了解人物,让我享受演戏吗?”
顾见月的哭声慢慢止住了,她看着顾云开,轻轻道:“真的?”
“真的。”
“哥!”顾见月隔着手刹扑到了顾云开的怀里,放声大哭道,“我好怕!我好怕我还是你的累赘,就跟以前一样,一点用都没有!还会妨碍你。”
顾云开紧紧抱着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心里一阵泛酸,他知道顾见月放弃自己的梦想,头也不回的跳入这个泥潭就是为了她的哥哥。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好,连同明月照谷粒那件事反应过度,也是希望顾云开没有什么把柄会被留下抓住,她对自己的要求接近严苛,只是想证明哥哥当初被雪藏后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本不是顾见月该有的人生,她放弃自己熟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顾云开不要放弃自己。
从很早之前,要远比矛盾发生更早之前,顾云开就察觉到了顾见月的态度很奇怪,她拥有卓越不凡的能力,否则也不会给顾云开搜罗来那么多试镜的机会——这点上反倒是顾云开在拖累顾见月。她天生就适合金融跟娱乐圈,擅长摆弄这种冷酷无情的利益,可是她又纯粹的排斥着这种本性。
现在,顾云开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云开曾经被娱乐圈抛弃过,而对于顾见月最为重要的人就是顾云开,所以她竭力隐藏起自己冷酷的本性,不希望自己将来会变成与伤害哥哥的那些人同样的面貌。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在竭力控制这种状态,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怎么会呢。”顾云开柔声道,“如果哥哥没有了见月,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见月哽咽着埋在了顾云开的怀里,抽泣道:“对不起,明明你这么累了,我还这个样子……我本来应该更理智点的,找个更合适的情况跟你谈这件事。”
“没关系,这种事不需要理智。”顾云开了解顾见月的心情,之前的‘顾云开’性格直率,情商极低,否则也不会混这么久都出不了头,所以在顾见月心里,无论顾云开变得多成熟,都只是懂事了而已;那么拒绝滑石的签约,无疑又是傻气发作,就像当初为了她辍学一样。
哥哥无条件的爱着她。
顾见月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前科累累啊。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个消息,乔繁辰又说到了什么程度,顾云开一想到她为了不打扰自己训练,强忍着这件事一直压抑到今天才敢宣泄出来,就觉得满腔怒火。商业的手法无可厚非,可是乔繁辰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过火了,无论是出于巧合还是故意,顾云开都很反感。
回家的时候,顾见月还需要再平复一下心情,就待在车里没出去,顾云开就自己先进去了,他开门的时候郝英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喂喂,是大舅子吗?”郝英的语气异常神秘小心,仿佛做贼,“我听说你今天回家,应该已经到了吧?那现在见月在不在你身边啊?”
“不在,她还在楼下停车,过会才上来,你可以尽情说你想说的。”顾云开夹着手机开了门,低头换拖鞋,“怎么了?还有,你喊我什么?”
郝英松了口气,声音仿佛都光明正大了起来:“呵呵……还是云哥您聪明。”他从善如流,仿佛刚刚那句大舅子根本没脱过口,“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最近见月心情很不好,可是我问她她也不说,半夜偷偷哭了好几次,我怎么哄她都不行,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半夜哭了好几次?”
半兄半父的顾云开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煞气四溢。
“呃……”郝英这次连拜拜都没说就直接把手机挂了。
顾云开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觉得很有必要跟郝英单独谈谈有关婚前性教育还有怪兽家长的话题。
可是当顾见月终于平复了心情从车里走出来回家的时候,顾云开仍旧带着一脸温柔的微笑,为她准备了供以敷眼的冰袋。
之后顾云开的确去找了郝英聊了聊,可也没说太多别的,只是警告他最好不要在结婚之前搞出人命,不然他就让郝英出人命。
郝英无言以对,只能瑟瑟发抖,两个男人达成共识,这种私下会面从不让顾见月知道。
光阴飞逝,解决完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后没多久就进入了深秋,《无人生还》也播放到了中期,收视率破了一点一,针对这个题材的电视剧来讲,已经算是非常高了,许晋人不怎么样,可是号召力的确不是盖得。
随着《无人生还》的热播,不少采访也约上了门,顾见月跟剧组协商后,一起上了个专访,这次的主持人火候欠缺了些,常挑了些尴尬的问题提问,好在凌江寒他们都是老油条了,勉强圆场圆了过去。
剧组下了访谈之后还是挺恼火的,凌江寒连聚一聚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对节目组落脸色走人。韩致阳跟顾云开也颇为扫兴,两个人私下聊了聊,只是碰碰拳头,倒是没有再多说些别的,约了另一个时间喝酒。
第二次试镜结果姗姗来迟,没过。
顾云开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不忿,不过既然选角组认为他不适合这个角色,那想来他也许还有不足。更何况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抽象了,他也已经尽力做了所有努力,更何况这个制作的确暂时不是他这样一个无名小辈能想想的。
既然争取过了,没成功,那就可以放下了。
第一个得知试镜结果的是顾见月,第二个是顾云开,第三个就是简远。
小天才(使):我到圣格伦索啦!拜托,是好消息?
顾云开:很不幸,是坏消息。
小天才(使):噢……那也没什么,我又可以继续喜欢愚者了。
对方体贴的没往另个叫人沮丧的角度寻根究底实在让顾云开松了口气,他们随意闲聊了两句就互相道别。
收起手机的顾云开还浑然不知有一块比馅饼还要大的黄金就要砸到自己脑门上了,至于是发财还是被砸出脑震荡,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
“嗯哼……所以你想告诉我,小远在自己租的那个小屋外头的一个公园里跟那个小明星认识了,而对方对他没有半点除了友情以外的意思?”
简默坐在一张办公桌前,黑白掺杂的头发被熨帖过似的梳理得当,他的办公室向来不大,从来不准备没有必要的装饰,因而显得异常狭窄与森冷,唯二的光照就是桌上的小台灯跟顶头上的大吊灯。
不过乌苏倒是很清楚这小小的房间里到底藏了多少把武器,所以他谨慎并且妥帖的把大块头的自己塞进了那张小沙发里头。
“就是这么着,老撒旦。”
乌苏赖在软皮沙发里,把完好的那条腿放在了小板凳上,前不久被他挥开的那只义眼彻底没了踪影,大概是淹没在了基地的茫茫尘埃里。他眨了眨眼,没太避讳在简默面前露出那只残缺空洞的眼睛,缺少球体的地方没精打采的拉耸着眼皮,黑洞洞的,配着灯光很有点恐怖片的氛围。
如果按照这个形态去审讯犯人,说不准不少人就招了。
每次来简默的办公室都让人觉得烦躁,乌苏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动,他粗糙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不耐烦的点着,看也没看桌上那杯咖啡,全身散发着‘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流氓气息。
简默不太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可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缓缓摩挲了会儿自己手指上的银环,审视般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份文件,冷静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小远些。”
乌苏翻了个大白眼,不耐烦的神色愈发加重,没太在意简默严肃的神态,嚷嚷道:“得了吧,我都快把这小兔崽子捧上天了,要不是不合规矩,我都能让他跟国旗并驾齐驱,还不够关心他?”
“不够。”简默清咳了一声,深木色手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从一大堆文件里抽出了两份来,放在正中央的档案旁边,斟酌了片刻才道,“我记得最近有个小导演想拍丘奇的电影,投资商是向家那个小子?你通知一下,给他个机会试试看。”
乌苏麻溜的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点点头道:“成。”
等乌苏就要开门出去的时候,简默又想到什么似的,慢条斯理的开了腔:“乌苏。”他还带上了那种惹人厌的装腔作势,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个蠢蛋一样,然后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不急不缓,“你应该对皇室更尊重些。”
他端坐在桌子后,身体微微前倾,都五十岁的老男人了看起来还英俊潇洒的像是三四十岁的大明星,目光深邃,冷静平淡的仿佛不是在告诫乌苏应有的礼节,一如既往般威严而强大,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这些年来,简默变得越发无懈可击。
总归还是有些东西在岁月里悄悄变了。
乌苏行了个礼,有气无力道:“服从你的命令,我的士兵。”
简默点了点头,放他出去,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藏在手指后的嘴唇露出个几不可见的胜利笑容来。
“对了。”乌苏忽然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又撤身回过头来看了看简默,神态看起来有点不可置信的古怪,“是你让小远管我叫叔叔还是伯伯的吗?他以为小远是我的侄子?”
“有何不可。”
听闻是这无足轻重的小事,简默也收回了目光,将那些文件与档案都收回到了夹子当中去,又重新看起了某些乌苏这辈子都不太想知道的机密。
自然也没能看见乌苏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个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