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日子一天天的过,一直呆在医院接受观察跟治疗的简修瑾终于回家了,带他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简默本身。简闻和简默在书房里交流音乐方面的事,顾云开猜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明白那几个音符到底能组成多少种不同的曼妙乐曲,然后逗得洛璇开怀大笑,准备起身给他准备下午点心去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洛璇去开了门,很是惊讶的看着简修瑾:“哎呀,瑾瑾回来了啊。”
顾云开对简修瑾还有印象,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而简修瑾却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无动于衷的看了他好一会,最后牵住了洛璇的手,乖乖跟着她往厨房里头走。
简默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他摘掉了自己手上的皮手套,带上门,对着顾云开点了点头,不算冷淡也不算热络的说道:“来了啊。”然后开始解领带跟大衣放在衣架上,换鞋进屋。
“嗯。”顾云开应了声,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简默看起来多少有些疲态,他按了按自己的肩膀,走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凉后继续舒展了下身体。一直以来顾云开对他都没有什么交集,除了最初关系摊牌时有关简远这个人除外,简默既没对他的事业插手置喙过什么,也从不对他呼声喝道,认为他该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简远。
比起小说乃至电视剧里会出现的那些情有可原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关心过度的亲戚反派,简默除了最开始的关心,日常甚至不太像是简远的亲人,包括简闻。
人家是把早已长大成/人的孩子当做巨婴,简默则是太相信简远了,哪怕他有时候会觉得简远的行为太过稚气,也只会不动声色的在他无能为力承担结局时帮忙收拾下烂摊子,而不会去制止。
顾云开在个别时刻难免会觉得难怪简远的性格被养成的那么自由自在,又过于纯粹理智,简闻也好,简默也罢,两个人的教育方针虽然各不相同,但起码有一点是同样的:自己承担自己做出的决定。
“你对阿诺德这个人怎么看?”简默不知道打哪儿掏出个烟斗来,捻了捻烟丝,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他咬着烟斗砸吧了两声,极突兀的,像是随随便便的开了口似的。
顾云开心下一跳,倒不是心虚,只是一下子想起了温静安当时说的话来,难免有点儿不自在起来,漫不经心道:“我跟他不太熟,恐怕不好评价。”这倒也不是假话,在拍摄《末日来临》的时候,阿诺德的确多次出现在剧组,而简远来到格伦多比之后,他们几个人也经常出去吃饭聚会,他跟阿诺德谈过话也聊过天,不过并不深入。
阿诺德的性格爽快热情,大方也不做作,然而顾云开总觉得他看似放荡不羁的外表下禁锢成一层深深的枷锁,更可悲的是他意识到了,却全然不做反抗,这种面容上的欢笑不过是一层假面,对自己命运漠然到极致的假面。
没人规定朋友的朋友一定是朋友,合不来就是合不来,不过不是一路人的事而已。
“你倒是说话谨慎。”简默好像看穿了顾云开心底的那些事一样,忍不住嗤笑了声,话语里听不出是褒是贬,他甩了甩手,将火柴上残存的火星熄灭,将木棍碾进了烟灰缸里头,终于空出手来托着那柄烟斗,深深的呼出一口烟雾来,像是烟囱打了个喷嚏,整张脸都被笼罩在了灰蒙蒙的雾气里,他问道,“当初对小远的事,你好像没怎么惊讶过。”
这个话题更劲爆了,倒衬得前面询问对阿诺德的看法像是开胃小菜,顾云开立刻后悔,要是这两个问题可以选择一个回答,假如可以重来,他宁愿回答前面那个更简单些的问题,反正随便瞎扯些就能过关。
简默显然有备而来,不过这个问题老实说已经太久远了,久远的让顾云开都快要淡忘那会儿的心情了。
“相较于你的人生经历,面对小远在孙羿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未免太过冷静了一些。”简默仿佛沉思了会儿言辞,又好像没有,淡淡说道,“我原本以为你的性情很疯狂,可从那件事上来看,却又意外的镇定跟平静,倒不如说,你太过于理智了。”
理智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顾云开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忽然道:“我并不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不过我曾经听过这么一首小诗:你若想要,就熄灯吧。我将了解你的黑暗,并热爱它。堵不如疏,既然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既然他已经出现这样的趋势,结果最终不过是我接受跟不接受,而我选择了立刻接受,省略那些磨磨蹭蹭的步骤。”
“这听起来很好,好到不太像是一个会普通过日子的男人会说的话。不过也好,普通过日子的人,恐怕也不能跟小远在一起,迟早是要散的。”简默淡淡叹了口气道,“我家的教育跟阿诺德家不太一样,很多事情跟顾虑,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我不会让你们背上那些麻烦跟责任的。”
顾云开不太清楚为什么简默要跟自己说这些,尽管从户口本的意义上来说,他这会儿也算是简家人了。
从头到尾,简默都没有说任何跟两个人未来相关的事情,仿佛只是不动声色的关心了下两个晚辈的未来人生,他至始至终连简远放弃“曲高和众”这个活动的事提都没有提上一句,顾云开犹豫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始终得跟长辈商量商量,他抿了抿唇,最终道:“阿远最近的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事?”简默有点诧异,同时也有点糊涂,他揉了揉眉心,在脑海里思考了一大堆情况,愣是没想出最近有什么贴了警戒的情况,最终摇了摇头,“你指什么?”
“阿远退出‘曲高和众’这件事。”
这才让简默恍然大悟,他怪诞的看了顾云开一眼,半晌才道:“你是担心简远的未来,还是在忧虑我们会觉得你耽误了他的人生?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顾云开简洁道,避开了简默的直接询问。
虽说在这个不那么“正常”的家庭里,他也显得不是很正常,不过顾云开自认为起码自己的思想还是比较可以理解的,在意两个人的感情跟事业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会不会被长辈介怀,不是正常的事吗?
不然历史上那么多妖妃祸国的黑锅是哪来的——倒不是说他是妖妃。
简默调整了下姿势,他沉吟了片刻,半晌才开口道:“云开,这是你们的未来,你们已经结婚了,正常情况下来讲,你们两个都要为这个家庭负责,之后所作的一切决定,我们作为外人是没有理由置喙的。不管接下来面临什么,你们都是两个人去面对人生,如果你要我来评价这件事,我只能说小远愚蠢过头,简直是在拿自己的能力开玩笑,没他爸的命生他爸那样的病,但是我知道,任何事情跟爱情牵扯上,就并不愚蠢。”
顾云开大感惊讶,这差不多算是他听过简默说得最有人情味的一段话了,哪怕他们俩刚刚还进行了一段听起来有点恐怖的交谈,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简默的习惯,每次跟对方交谈的时候,顾云开都有种灵魂被拷问的错觉,这也许跟他是个普通人有关系。
“谢谢。”最终顾云开结束了这场相当理性的对话,虽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但是总比最开始自己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而简远显然要比往日开心得多,哪怕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不过顾云开感觉得到对方又涌出了刚认识不久时那种近乎青春的活力,音乐能让简远幸福,顾云开并不是不能,只是那种感觉是不同的,顾云开让简远瞬间长大,变得成熟跟理智,去思考更多人情世故;而音乐让他变得更纯粹,更年轻,更单纯。
当一个人有了想保护的对象,他就会疯狂的长大,去接触方方面面的,截然不同的事情。
所以简远的生命里不能只剩下顾云开一个人,同理,更不能缺失音乐。
有些时候顾云开也难免会觉得自己的心苍老得太过,将事事考虑的详尽周道,有时候自然觉得疲惫,只不过这种疲惫比起不可掌控的未来,实在是过于不值得一提。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热烈到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的爱上简远,贪婪的吸附着对方的生命与活力。
他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更珍惜简远,也更在意简远。
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我爱你,你也爱我,纵然前路狂风骤雨,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