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上传来歌伎婉转的歌声,玉台前,觥筹交错,谈笑声琅琅。
我的席前却静得出奇。
妖男神色自若,将案上的小食喂着灰狐狸。许是感觉到了面前几人不凡,灰狐狸只将乌溜溜的眼睛睁着,规规矩矩地趴在妖男膝头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南海龙君倚在几上,眼睛看也不看这里一下。
我终于知道他这副样子到底像谁,瞧向上首,子螭姿势相同,更随意慵懒。开席以来,他不对宾客说话,也不敬酒,只见玉台上歌舞翩翩,仆从流水一般将各式糕饼呈到各人席上。
“怎不吃东西?”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不知是否有意为之,我和他的坐席靠得很近,子螭在榻上挪动一下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转头,他的脸正凑向这边看着我,墨目含笑。
我并不答话,只问:“南海龙君怎会在此?”
“嗯?”子螭眉梢微挑,微笑:“弁羽么?前任南海龙君弥留时,曾托我教习弁羽。他许久前就说要来人间游历,故而今日顺道带来。”
原来这二人是师徒。
我睨着他,又瞟向龙君,心想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是至理名言。前任南海龙君竟将独子托给了子螭,亏得天庭史册里还说他有知人之贤。
不过看看那边龙君的神情,我心中突然精神倍增。他虽是少年模样,却也活了一万几千岁,我可没傻到拿他当真正的少年来看。但凡子螭同我凑近一些,龙君那边的目光就刺得像妒妇一般,让我觉得着实有趣。
天庭里男神仙们之间的轶事也不少,对于这些,我还是很通达的。
我拿过茶盏,轻抿一口:“北海王之事至今也不过十几年,你这般声势,不怕给人认出?”
子螭不以为意一笑,并未回答,却眸光流转:“撷英莫非担心本神君有难?”
我心底嗤一声,扭过头去。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管事引着几人前来,俱是上座的宾客。
“我等久仰公台,今日得公台相邀,幸甚!”他们向子螭举盏敬道。
子螭坐起,含笑拿起案上酒盏,道:“某身体不适,未亲自招待诸公,实在惭愧。”
是懒吧。我腹诽。
众人望着子螭,皆颔首而笑。
一人看看我,带着醉意笑道:“原来白公子认得胡公,怎不早说?教我等空对这斛珠居猜测许久。”
我正要开口,子螭却微笑着出声道:“公台错怪了白公子。某与白公子乃是旧交,却失散多年,不知彼此所在。故而两家食肆开在同处,竟不知原是熟人。” 说着,子螭目光将我一瞥,唇漾浅笑:“某也是这几日来到才知公子下落,故而今日设宴,一为款待琼州诸公,二为与白公子再聚首。”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竟有些暧昧的意味,我不禁皱眉。
“原来如此。”众人皆颔首称道,微微交换目光,再看向我和子螭时,似多了些心照不宣。
“诸公误会,”我忙澄清道:“白某……”
“白公子不必谦虚。”有人笑道:“常言兰蕙为友,二位公台皆天人之姿,却是应了此言。”
一时间,笑语声声。
我瞪起眼睛。看看子螭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再看看对座,果然,南海龙君正冷着脸,目光如刃。
宾客接连来了几拨,好不容易得清静,一只精美的鱼形米糕忽而被夹到我面前的盘上。
“来,尝尝我这店里的小食。”子螭温和地说。
我碰也不碰。
“你何意?”我冷冷问道。
“嗯?”子螭抬眼看看我,面色不改,目光无辜:“什么何意。你我莫非不是再聚首?你难道不是今日才知晓这斛珠居是我的?”
我气极反笑。
要玩么?我倒不介意,反正恼的是对面那个龙君小儿,他憋死了才好。
我拿起牙箸,夹起那米糕,放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小口。香甜味道顿时溢满舌间,似糖似酒,滑糯可口。似乎是天庭里的做法,心中不禁为那个倒霉的万琼楼主人田昌叹气,他若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不吐血才怪。
“好吃么?”气息流动,只听子螭嗓音低低。
我没有躲开目光,抬眼望入那幽深的眸中,亦勾起微笑,唇齿轻启:“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两张脸离得很近,我的视线微微扫过子螭绯红的衣领,只见脖颈光洁如玉。
这位置相当显眼,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正有无数目光窃窃张望。
片刻,子螭笑起来,拿起牙箸——却不落向案上,而直接将我箸上吃剩的半块米糕接过。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子螭将米糕放入口中,片刻,唇边笑意愈盛,声音甘醇:“果然香甜。”
阁楼上的声音似乎瞬间低了下去,四周目光变得火热,
忽然,“砰”一声,一个瓷盘在地上摔得粉碎。
只见南海龙君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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