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的脸,老泪纵横。
几年不见,钟爷爷身体似乎大不如前,仇九内心忧虑,正待再叙别离之情,忽听身后兵戈交鸣声中,接连响起几声惨呼。
“茵儿,照顾好爷爷!”仇九叮嘱一声,回身察看战况。
这一看,不仅大大皱眉。峨嵋派不愧是蜀地最大门派,实力当真不俗,再加上明知战败的结果就是死,是故人人奋勇,个个拼命。其它门派武者虽然人数众多,基本是三对一的局面,但只是这短暂的工夫,已有一半人身上挂彩,俨然已有溃败之势。
这其中,犹以丁山表现最为强悍,状如疯虎,每一刀下去,几乎都会带起一团血雾,伤在其刀下的,已不下六七人。
龙霖冷眼观瞧,不动声色。青城派的已也些耐不住了,作势欲上。
仇九嘬唇轻哨,与腓腓心念沟通。一直栖于仇九肩头的腓腓电闪而出,瞬间在激斗的人群中走了个来回,重新落在仇九肩头。直到这时,丁山、费清等人才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呼声。
原来是腓腓在收到仇九指令后,闪电般发动攻击。峨嵋派中几个功夫最好的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未及反应,已经中了腓腓的巨毒。
这种毒,毒性之烈,就连当年曾服食过吴王五须参的仇九也难抵抗,便何况是这些人。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丁山等人,明明未被兵器加身,却在惨呼中痛苦倒地。
乘他病,要他命!被峨嵋派和隐宗骗上月冕峰的各路英豪,岂容这等好机会从指缝溜走,仅仅是愣了短暂的半息时间,便蜂拥而上,对峨嵋派和隐宗的人一通砍瓜切菜。
“嘁里咔嚓”声中,鲜血迸溅,断肢乱飞,不大的工夫,峨嵋派和隐宗的二十余人已悉数送了性命。
院落中,尸骸枕籍,一地的残肢断臂,满眼的鲜血污迹,犹如人间地狱。茵儿扭头,不忍再看,强忍着没当场呕吐。
各门各派的一众人,也恍若身在梦中,看着一体尸体僵立发愣。
还是常青,浑身浴血,跨前几步,向仇九抱拳请示:“仇少侠,你看这……”
常青看得清楚,主事的三人中,元通份量不够,龙霖面冷瘆人,也就是仇九了,虽然武功高得近乎通神,人却还算通融。
“带着你们的人,抬上这些尸首,你们可以走了。”
其实事还没完,但不急在一时,仇九料定,这帮人不久就会返回。
几十人如蒙大赦,抬起尸首,帮扶着受伤的同伴,缓缓离了月冕峰。
月冕峰上,早已聚集了众多的青城派弟子,只因未得掌门招唤,没人敢擅自跨进院中。
元通将他们招来,吩咐仔细清洗院已毕,猛然转身大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这惨烈的一幕,让元枕大受刺激,想到自己脱不了干系,身子更是簌簌发抖,耳听父亲大喝,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元通浑身颤抖,声色俱厉,指着元枕骂道:“孽障,就因为你,龙前辈、钟神医和茵儿差送命。就因为你,青城派差被人家灭门。就因为你,万长老失了一条胳膊。就因为你,青城派几名弟子送了命。你!你!你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到激动处,元通“咣当”声将宝剑掷在元枕脚下,恨声道:“我元通没有你这个色迷心窍,背叛师门的儿子,你自尽吧!”
完,元通仰首向天,似乎不忍见儿子身首异处,但眼角一汪亮晶晶的眼泪却没能逃过仇九的眼睛。
在正义面前,亲情都可割舍,元通好样的!仇九暗自佩服。
元枕脸上,涕泗横流,原本白嫩的面皮,此刻一片灰败。宝剑“咣当”坠地,映日寒芒迸射,刺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元枕傻了一般,怔怔地低头看着宝剑半响,忽然面向父亲重重地磕下头去,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发出“咚咚”的闷响。
没有几下,额头血出,元枕浑然不觉,一边磕,一边哭诉道:“爹爹,孩儿从前不懂事,上了坏人的当,孩儿不孝,孩儿给你老人家丢脸了,孩儿情愿以死谢罪。但愿有来生,再做父子,孩儿一定做个懂事的孩子,好好孝敬你老人家。”
场面甚是凄惨,大家原本对元枕的恨意在他的哭诉中消散不见,心中满是怜悯。
这还真应了范进常讲的那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元通汪在眼角的泪水,终于化成两条溪,顺着两腮滑落。龙霖、钟万手、万宏等人面现不忍。茵儿眼泪汪汪。仇九面色平静,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