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阿沅并不陌生,曾经在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鸾清宫,他们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两年。她依稀记得石泉那时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眼,笑起来犹显稚嫩。那时她说这是富贵相,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了。以石泉这样的年纪和资历,能跟着祖大总管在御前侍奉,是多少内侍做梦也求不来的福分。
石泉见面利落地打了个千儿,道:“沅贵人吉祥。”他抬起眼来,眼底隐有波澜,“一别数年,贵人近来可好?”
当日阿沅喝下毒酒寄留在云台宫,采薇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此时倒也不避讳她,阿沅直言道:“原本今日是来找石公公说说话儿的,却不想被一些事儿给耽搁了,便想着改日再来与公公叙旧。”
石泉道:“奴才刚才就在羲和殿里,外面的事儿也都看见了。担心小主受委屈,这才急着赶来。”他看左右无人,又低低道:“有些话奴才本不该说,说出来只是怕小主受苦,再被皇上责备。”
阿沅亦十分动容:“御前行走自当谨言慎行,石公公有心了。”
石泉哀叹一声:“小主往后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再提恪亲王了。”他顿了顿道,“西南战事吃紧,皇上日里夜里都在发愁。既要咱们派去的军队能打胜仗,又不想那恪亲王军功太过显赫。前些日子还抽调了江南道的步兵过去支援,想来也是防着太后的兵马在此役中独占鳌头。”
阿沅了悟地点点头,既知靖屿现下尚且安全,也不想在此事上多作纠结,于是问他:“石公公是何时跟的祖大总管?”
两人沿着宫墙漫步,石泉缓了神色,笑道:“说起来,祖公公可真是奴才的大恩人!若不是两年前托了祖公公的福,赶上御前换人的好时候,奴才这会儿还在花草房里当差呢,哪能像如今这样可以伺候皇上!”
阿沅素知他是个有心气的,从前在鸾清宫时便不安于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太监,此时能在御前当差,可谓是意气风发。可她心中始终有个疑问,却不得不问他:“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皇上重新启用了一批宫人?”
“此事关乎当时的京畿营副统领卫大人之死,小主难道没有听说过?”石泉压低了声音道,“那会儿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太后在皇上身边埋伏了眼线,从而暴露了卫大人的行踪,才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射杀了卫大人。正因为这事儿,皇上才和太后彻底翻了脸……”他声音越来越低,身子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阿沅恍然大悟:“所以卫大人当时进宫是要来见皇上的?”
“可不是,结果被太后截杀在惠安门,真真是可惜了!”石泉无奈摇头叹息。
阿沅静默片刻,细细梳理这其中关节:起初卫瀚要约见皇上,消息不胫而走,被太后截获。然后是杨慕芝收到营救卫瀚的字条和信物,那上面注明了时间和地点……难道是太后杀害了姐姐?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若是姐姐与卫瀚死在一处,这可是败坏皇室清誉的丑闻,太后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当时太后尚没有与皇帝翻脸,姐姐腹中还怀着皇嗣……那究竟会是谁从太后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然后设局陷害姐姐呢?
她心中陡然一跳,头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人,便是敏贵妃。
阿沅不寒而栗,缓缓应和道:“是可惜了……”
石泉又说道:“所以现在祖公公对御前伺候的人啊,都格外留心,生怕混进太后的眼线,以后再出什么岔子。”
阿沅喟然轻叹:“人心难测,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忽然想起自己宫里那些人,顺路问道:“上回进宫时,皇上赏赐给我的那几个宫人,你可知他们底细?“
石泉的脸上习惯性地挂着谦恭的笑容,躬身道:“小主且放心,皇上格外吩咐过这事儿。所以那几个人呐,都是祖公公和奴才亲自去内侍省挑选的,身家底细那都是查了好几遍的,断不会再有什么差池。”
阿沅微微颔首,石泉的话让她稍稍安心。然而那些关于敏贵妃的诸多猜测,却也苦于毫无证据,只能在一天又一天乏味的宫廷生活中渐渐沉寂下来。
到了五月初的时候,大皇子的病情终于随着天气转暖而有所好转。可是承庆宫却传来另一个坏消息:皇后由于常年惴惴于心,加上这段时间日夜操劳,一病之下卧床不起。由于敏贵妃还怀着身孕,帝后商议后,决定将六宫事务交于梅妃协理,太后自然也乐见其成。
梅雪沉却是一颗心搁在皇帝那里,并不怎么爱管这些繁琐的宫中事务,顶多三五天叫来一众妃嫔在华音阁小聚,顺便梳理一下近期宫务,再交由各宫去办。
近来西南战事胶着,朝廷不断增援,战局却始终不见起色。双方对峙不下,逐渐陷入拉锯之势。因此梅雪沉近日便提议,后宫女子虽不能在战事上替皇帝分忧,亦可潜心持斋诵经、积累功德,为大周将士祈祷平安。一时宫中掀起了一阵礼佛之热,妃嫔们纷纷抄经诵佛,再将手抄经书供奉于宫中佛堂——浮图殿。
阿沅自然也不能闲着,用了三天时间将《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写了近百遍,再将其晾干之后置入经筒之中,以待供奉。佛教原谓,“过午不食”。这日晚膳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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