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对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也做了同样的事吧?”
鹜谷医生睁大的双眼,她试图反驳,志村与绿川纪子是不同的,然而不知为何,却只能无奈的吐露着:“你为什么,会知道志村的事情……”
而绿川纪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这在她眼中乏味至极,她感慨:“不过你大概不知道,有些灵魂,靠这点把戏是救赎不了的。”
她说:“我割掉爸妈的舌头并杀死他们后,才首次感到自己被救赎了。”
鹜谷医生:“我从未想过要去救赎志村!”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份工作,只是我坚持着活下去的理由!”
绿川纪子露出几乎堪称顺从的微笑:“呐~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正义的警察先生究竟做好了决定没有。”
她再次转过身去,面向屏幕。
是的,茶屋做出了决定。
他的目光就在叙说自己的决定,那里的愧疚与坚定都毋庸置疑!他决定杀死大威,去解救自己的同伴!
一切不过瞬间,大威在危机出现前已然选择自救。他在他们对视的瞬间侧转身体并牢牢禁锢住茶屋握槍的手,随即彼此缠斗在一起。被死死攥在大威与茶屋手中的槍无疑是一颗不□□,伴随着一声槍响,走火的子弹射穿了大威的大腿。他发出一声闷哼,就再次与茶屋缠斗在一起。
在此时此刻,无痛症反而成为了一个优势,这真是荒唐又可笑。
而作为围观这场搏斗的小警察,反而率先发声!他流着泪谁哭嚎:“别打了!别打了!”年轻的脸上悲痛极了:“我去死,我去死就好了……!”
左右人同时一滞,然而不过瞬息,茶屋警官就再一次与大威缠斗到一起……他,他无法坐视自己的同伴去死!这还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啊!
他刚刚警校毕业,手上没有一滴鲜血,对这个世界的罪恶也还一知半解。他……他不该死在这里。茶屋流着泪被大威击倒在地,掉落在地面上的槍似近又远,这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吧……
茶屋侧翻上身,终于够到了槍,随即快速的站起身来,将槍口对准了大威。
布满汗渍与鲜血的脸让那曾掉落的泪痕不见踪影,他缓慢的扣下保险栓,就在扣动扳机前,一直在办案中表现的软弱与天真的同伴,再次发出了绝望的声音:“别这么做!”
他孤注一掷的摇晃着捆绑着自己的座椅,然后在茶屋的惊恐与无措中连同椅凳跌落在地。
[嘭!]单调的声音响彻病房。在爆炸的火花出现又消失后,只留下一个被炸空上半身的尸体,以及蔓延到茶屋脚边的血液。
他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而目睹这一切的大威缓步向前走去,无痛症并不能改变他被子弹射穿大腿的事实,因此大威的步伐显得凌乱又踉跄。
这一幕被多个人看在眼里,除去位于监控室的绿川纪子,以及鹜谷医生,事实上还有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克莱尔。
她沉默的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继续神情沉寂跟随着大威离开这间病房。
她始终沉默着。
她意识到,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她的存在本身没有意义。
而就在大威与克莱尔前往监控室的时候,警方也终于通过破解被绿川纪子屏蔽的信号源确定了她的位置,再次发病吐血的绿川纪子携带着鹜谷医生离开了监控室,并布置了数量可观的无数微型炸弹,只待警方推开门的瞬间——
[嘭!]
绿川纪子对着颤抖着的楼层微笑起来:“真是毫无新意啊,完全,顺着我的计划进行呢。”
而她更清楚的是,自己刻意留在楼梯口的血迹,会指引着入陶大威追过来。
而当大威顺着绿川纪子的意愿走出安全出口并抵达地下车库后,她更是发出了极为愉悦的笑声。
然后笑容截然而止:“为什么一郎身边,总是跟着那个女人啊!”她不耐烦的摆头,不曾留意到鹜谷医生困惑的目光。随即启动了引擎,将车灯照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大威身上。
在这一刻,绿川纪子的快乐是如此的明显:“医生,你的一生中有着极为幸福的时刻吗?就像是,被救赎的感觉……?”
她弯起了眉眼,但是眼中却全无笑意:“我没有。”
“但是我知道,就是这一刻。”
她将油门踩到了底!在大威毫无设防的情况下想着她冲撞过去!然而腿被重伤的大威动作迟缓,一时间居然不能够在短短几秒间顺利躲开,电光火石见,克莱尔一个用力,就将大威推到了墙边,与此同时,被由绿川纪子所驾驶的汽车穿过了身体。
“等等,你看到了吗?”绿川纪子突然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她沾染血渍的手指用力攥紧了鹜谷医生的手臂,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她为什么没有事?!她为什么还站在那里?!”
被禁锢手臂的鹜谷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不明白绿川纪子在说些什么~
而对方显然也从她的神情中看透了这一点:“嘛,那就……再来一次!”
她再次踩动油门,向着原地的克莱尔冲了过去,而一旁颤抖着身体勉强站立起的大威,却依然试图做些什么。
“没事的,”克莱尔对大威点头安抚:“我不会死的。”
她的神情里甚至是带着微妙愉快的,为自己终于能起到些许作用这件事情。而这种隐约带着些许自毁倾向的神情,却让大威莫名不安。
当车辆再一次冲她来而时,大威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克莱尔,他的手臂牢牢将她锁紧怀里,用所有的力量去保护甚至不需要他保护的人。
然后身体重重砸在绿川纪子的前车窗上,在力的作用下顺着车顶向后翻滚,并最终摔落在地面。
被留在地上的克莱尔愣怔的注视着怀中大威沉默的脸。他不会说任何一句动人的话,但是那双黑眼睛却仿佛传达着那份动人的感情。
他在对她说:[我保护你。]
在他的面前,克莱尔不需要有用,不需要能力非凡,不需要坚强勇敢。她甚至……什么也不需要做。
但是多么的悲伤啊?他们相遇的方式,地点,甚至觉悟到着一切的时机,统统不对。
克莱尔看到大威的手颤抖的抚摸向她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十几米开外的绿川纪子的笑声透过车窗传达出来,她甚至有闲暇去询问:“没有痛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而在他们有所作为前,车再一次向着大威疾驰而来。
这一次,克莱尔保护了大威。
她再一次推开了他,然后在疾驰的汽车穿过身体是,抓住了鹜谷医生的袖口,在抓住袖子的瞬间,她被戴上了车。
鹜谷医生发出惊慌无措的微弱尖叫,她在问:“是什么扯住了我的袖子?”
而回答她的,是绿川纪子突然宛如窒息一般的神情。如果鹜谷医生看的到一切,她会知道,是有人从身后扼住了绿川的喉咙。
而这样的疾驰下,绿川的失控让车辆也晃荡起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被撞伤了一旁的墙柱。在极大的冲击力下,不论是车内的谁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受伤。
大威踉跄的来到车旁,在绿川纪子期待的目光里,全力打碎了车窗玻璃。然而与她以为的不同,本应该毫不迟疑的履行杀人机器职责的入陶大威,却完全无视了他。他的神情并未曾有太多的变化,然而晃动的瞳孔却泄露了那些藏匿起来的紧张。
他堪称惊慌的将绿川拉倒了车外,然后从车内报出了一个几分钟之前试图扼死她的外国女性。
而在半昏迷间的鹜谷,也同样在隐约间看到了大威怀中抱着一个人形的……女性?
这一切太奇怪了。
鹜谷医生感觉额头的鲜血流了下来,这,是什么奇幻剧吗……她一定是脑震荡太过于严重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克莱尔却微笑了起来。她第一次知道,在身体可被触碰的前提下,原来自己也会受到物理伤害。
昏沉沉的脑袋却让克莱尔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看着面前的大威,对方英俊的脸上沾染了无数鲜血,那双黑色的,深邃的眸子,却仿佛许多年一切初见一般,并未曾沾染俗世里太多的颜色。
然而这是不好的事情吧。
克莱尔失落的想着,她感觉愧疚快要被自己淹没。
如果大威当初,遇到的是鹜谷医生,那么他的一切际遇都将不同。她一定一定会帮助大威走上正确的道路……
没有杀人,不沾染鲜血,干净、又美好的人生道路。他会有更为明确的是非观,更为坦荡光明的未来。
也许……大威会成为一名医生,或者是一位军人。也许他会成为一名学者,甚至是一位科学家……?他是,如此的聪明,也同样是如此的温柔。
克莱尔注视着大威,颤抖的嘴唇却无法说出埋在心底的歉疚。
她错了。
也许是被哈瑞斯刺穿胸腹的那一刻,她就坏掉了。甚至是更久以前,她就没有办法再被修补了。然而克莱尔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对未来充满希望。然后她也确实做到了。
她甚至回到了学校继续课程,甚至考虑搬家,或者恋爱。
但是希尔的事情再次击碎了她的希望。克莱尔清楚的意识到,曾在某些瞬间,她甚至觉得杀人也不是什么不可以原谅的事情。
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生活好,就可以了。只要能够与希尔在一起,就算他的手已经被血液浸泡的面目全非又如何。
反正,人类本身就如此自私,她就算做一个坏人又如何。而看看她坚持下去发生了什么?她曾经的兄长(汉尼拔),是一个杀人狂魔。她一心想要做一个好人的朋友,最终屈服于嗜血的天性。
克莱尔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就坏掉了。
她有着如此强烈的自毁*,这些表现在对汉尼拔不曾遗忘的复仇里,表现在大威逐步被训练成杀手的冷漠里,表现在目睹大威杀人的冷漠里。
及时她曾试图掩饰自己的冷漠。
这个世界拒绝了她,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又何尝不是她拒绝了这个世界。
克莱尔留下了眼泪。那划过自己颊盘的泪水最终消失在空气里,无法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
“不要哭。”大威的声音轻极了。
他再次重复:“不要哭。”
他说:“别离开我。”这个沉默的男人,总是有着宛如动物一般的敏锐与执着。他是如此轻易的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分别。
茶屋警官一槍击毙了试图引爆绑在鹜谷医生身上炸药的绿川纪子,甚至泄愤一般的将所有的子弹都射进她的身体,然而这一切却不曾引起大威的任何关注。
他拥抱着怀里的人,沉默的挽留着自己的朋友、家人……恋人。
他听到克莱尔声音轻极了:“鹜谷医生说的很对。”
她说:“没有谁生来,就是杀人机器的。”她说:“你、我……每一个人,都有选择权。”
克莱尔闭上眼睛,她颤抖的睫毛泄露出她的情绪并不如自己表现的那么平静:“我……不会死的。”自毁什么的,太愚蠢了。
“我也不会气馁。”哈瑞斯对命运的反抗失败了……但是我不会失败。
“我,想要活下去。”干净的,正直的……在阳光下愉快的生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如同现在这般,只有呼吸是远远不够的。
她看着大威,在逐渐透明的身体里,在愈来愈近的离别里,有太多太多的话将再没有机会说完。
而那双离自己很近如此之近的纯粹黑眸,她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滚落大威的眼睛,这让克莱尔忍不住轻轻的靠近大威,将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的眉心。
她笑了起来,带着对生命的顿悟与解脱。
她在说:“再见。”
——世界再次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