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大人当时为什么没有拆穿他?”
“成年人之间,经常要打一些哑谜。”林放鹤淡然一笑,说,“彼此都懂,心照不宣而已。不是事事都要说明、摆在桌面上的……”
唐羽不满地嘟囔:“那罗大人乐苑摆酒,表达谢忱,只怕也出自于真心。我们这贸然一走,留下空位,不是让他脸上无光,觉得亏欠于咱们?”
林放鹤微笑道:“我听说人生最令人低徊不已的境界,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醺’,意思是赏花的最佳时刻乃含苞待放,喝酒则妙在半醉半醒。凡事只达七八分才有佳趣。人家那些有情趣有胸怀的文人墨客,可没说‘花要全盛、酒得烂醉’……”
“我不太懂。”唐羽摇摇头。
“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林放鹤沉吟道:“勘察现场,收集证据,故布疑阵,破案缉凶,这些应该我们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剩下呈文上报,论功行赏,摆宴庆祝,自有罗应龙和县衙一干人等筹划,安排,咱们作为一个客人,只是路过,还掺和在里面干啥?有时候,进退之道,也是一种处世的艺术。”
唐羽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说:“我就知道,本来好好的一顿金樽清酒,玉盘珍馐泡了汤!”
林放鹤哈哈笑出声来:“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这顿饭。舍不得那个天上人间‘瑶池乐苑’。”
唐羽羞怯地低下头。
林放鹤叹了一口气,神色阴郁,双眉紧锁:“唉,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一闭眼,就会浮现陆爽那一对天真童趣、乌溜溜的小眼睛。你说我怎么喝得下那庆功之酒?”
唐羽深有同感:“的确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小小的人,就失去了父母双亲,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林放鹤目光忧郁,显得心绪不宁,说:“勘案之时,我一味穷追猛打,从无姑息,决不手软。可一旦案件侦破,罪犯招认,却又想将一切忘却干净——法场上恐怖、流血,人与人之间的残忍、杀戮,暴露出人本性中最丑陋最邪恶的东西。思之令人齿冷……”
唐羽一旁听了,以手加额,恍悟道:“我以前只觉得罪犯杀人越货、行凶放火,十恶不赦,就算被处死一千次也不值得同情。但是陈宝珍、方正这桩案子却给了我不同的启示,那些触犯法律之人,也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和循序渐进的犯罪轨迹,远比我了解的要诡谲复杂。”
林放鹤握住缰绳,摇头叹息:“不管怎么说,孩子无罪。人们在恣意胡为的时候,心中只惦记自己的得失,或沉溺欲海、或背叛家庭、或殉情自尽、或相互伤害,难道不应当为这些幼小的生命负责和着想吗?”
一面说,忽然感到衣袖还留着什么东西,便勒定缰绳,伸手一摸,原来是印着精美的大朵牡丹,用浮凸金字书写着“瑶池乐苑”的大红请柬。
他笑了笑,将它撕得粉碎。
随手扔出去。
那些红色碎片在两人的马后如蝴蝶般飞舞了一阵,慢慢和扬起的尘土一同落到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