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英和弟弟略止悲声,睁大泪眼奇怪地看着不断向前方仰头“嗬儿嗬儿”大声长啸的大白骡。此时,一阵清风由东向西吹来,终于听清楚了几句缓缓西行而来的骡车上那位长者颤颤巍巍吟唱的歌词:“……俺一心只想着建学堂啊,俺一心只念着盖戏台,楞是让俺娃儿们受了苦哇,都是爹俺害了你们……如今十年归期到啊,如今春暖花已开……俺的娃儿们在哪里?……问苍天啊,问大地,俺苦命的儿女们,可还能打西路回……”
惊天的喜事啊!耿正兄妹三人就好像五道庙里的五道爷一样,彻底呆住了!
耿直先喊起来:“是咱爹,他还活着!”
耿英又哭了:“不会是做梦哇!哥你捏俺一把,俺看能疼醒吗?”
耿正却完全肯定地说:“绝对不是做梦,俺感觉自己很清醒呢!”
不错,从五道庙东侧的大道上慢慢悠悠走来的,正是李尚武亲自驾驭大骡车送义父耿老爹回来了!
骡车距离五道庙越来越近了,坐在左辕后车沿上颤颤巍巍吟唱的耿老爹注意到了身着孝服呆呆地站在五道庙前的三个人。他停止了吟唱,颤声儿对驾车的义子李尚武说:“武儿,快,快,快走,你,你看到了吗?那,那三个人!”
李尚武用力一抖缰绳,随即一个响鞭:“驾—”
棕色高头大骡一昂头,大骡车眨眼之间就到了五道庙东侧。耿正兄妹三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位坐在左辕后车沿上的长者,就是他们认为已经故去快八年了的爹爹!
“爹啊,你还活着啊!俺们还有爹啊!”
兄妹三人哭喊着一起向耿老爹扑来……
“吁、吁、吁—”
李尚武赶快吆喝棕色大骡停止疾走,自己也随即跳下车来。
“正儿、英子、小直子,是俺的娃儿们吗?你们还活着啊!”
耿老爹哭喊着欲跳下车,腿一软向前扑倒下来。已经扑上来的耿正兄妹们赶快扶住爹爹,父子四人抱头痛哭……
哭着哭着,耿老爹的心里悲极喜至,但眼泪依然滔滔。他一边大把大把地流泪,一边伸出颤抖的双手,来来回回挨着个儿抚摸着兄妹三人的泪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嘴里反反复复地颤声念叨着“老天爷保佑,俺的娃儿们还活着,俺的娃儿们好好儿的!老天爷保佑……”
耿正兄妹三人尽管大喜过望,但却怎么也止不住悲声。泪眼中看着爹爹两鬓角的白和额头眼角处的皱纹,他们心痛不已……
站在一旁的李尚武已经明白生了什么,也激动地流淌下了欣喜的泪水。
两头骡子看各自的主人都哭个没完没了,也不甘寂寞地大声“嗬儿嗬儿”打起招呼来!
“嗬儿嗬儿”的欢叫声,终于使耿家父子们从意外重逢的大悲大喜中醒悟过来,慢慢止住悲声……
李尚武擦把眼泪来到耿家父子跟前,亲切地对耿老爹说:“义父,这路口上风大,您别哭了!”
又对耿正兄妹三人说:“你们肯定是哥哥姐姐了啊!回家里再哭吧,义母和兰妹妹还不知道咱们回来了呢!”
耿老爹赶快擦把眼泪对耿正兄妹三人说:“只顾哭了,还没有给你们介绍呢,这是你们的小弟弟李尚武,只比小直子小个把月。俺们已经认了父子,是他和他的哥哥姐姐陪着爹走过这些年的。没有他和他的家人,爹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返回故乡了!”
又对李尚武说:“武儿,他们就是俺经常和你念叨的耿正大哥、耿直二哥和耿英姐姐啊!”
李尚武赶快上前一一施礼,说:“见过大哥!见过二哥!见过姐姐!经常听义父讲起你们来,小弟佩服得很哪!”
耿正兄妹三人也都擦把眼泪赶快回礼。耿正说:“多谢尚武兄弟陪护照顾爹爹,使爹能在今日返回故乡全家团圆!从今以后你就是俺们的亲三弟了!”
耿英也说:“实在太感谢三弟了!”
耿直则激动地直接扑上来抱住了李尚武,说:“多好啊,俺有弟弟了!”
李尚武也抱抱耿直高兴地说:“二哥啊,要不义父当年把我认成了你啊,咱俩长得真还挺像呢!还有啊,大哥姐姐你们都不要谢我啦,是义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呢!要是没有义父搭救,我早已经没有性命了!”
耿老爹说:“都别说了,咱们赶快回家!九年半了,俺夜夜做梦都在家里!可你们不知道,过了黄河以后,俺却又特别害怕回来了。这些天总也走不快,直到今儿个了才磨蹭回来!”
耿直说:“俺们三个也是。若按照正常的走法,大概会早回来好几天呢!”
说着话,耿老爹抬头看看停在五道庙西侧的大骡车,又看看耿正兄妹三人的装束,似乎明白了什么,哈哈哈大笑起来,对耿正兄妹三人说:“现在到家了,爹也活得好好儿的,你们快都脱了孝服哇!还有,把那挂车上的那些个插挂什么的也拿掉了,咱们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耿正兄妹三人听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怎么还都穿着孝服呢!于是赶快扒掉孝服。耿正将扒下来的孝服扔给弟弟,过来欲搀扶爹爹上车。
李尚武说:“大哥,你快去和姐姐、二哥收拾你们的那挂车吧,义父这边有我呢!”
耿英说:“是哩,哥哥,咱们去把那挂车处理一下哇,别把这路上见到的人们给吓着了!”
说完这话,耿英转身来到五道庙前跪下磕头,满怀歉意的说:“五道爷啊,耿英一时想念爹爹心切,口出狂言,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耿正笑着拉起妹妹,说:“起来哇,五道爷不会怪罪你的!等咱们把紧要做的几件大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以后,再专门来叩谢五道爷的保佑之恩哇!”
耿直也笑着说:“哥说得对,五道爷不但不会怪罪你,反而会觉得姐很可爱呢!”
然后,兄妹三人快步来到车前,七手八脚地将白纱和招魂幡全部拿掉卷把了放到寿棺上,又用红色大篷布把寿棺连同白纱和招魂幡等蒙住了,然后再包裹拉扯扎系得严严实实。
李尚武看了,笑着说:“不错,还满喜庆呢!”
耿老爹也说:“呵,还准备了这么一块大红色篷布!不错啊,这一下就不再是送‘灵车’了!”
李尚武说:“改成送‘喜’车了!”
尚武说着,欲搀扶耿老爹上车。耿老爹却摆摆手笑着说:“咱们不坐车了,都走着回家去!”
又指着北面隐约可见的一片房舍说:“武儿你看,就在那儿,不远了,也就三百多步!”
那边,耿正已经牵起了大白骡。
宽阔的南北大道上,耿英和耿直一边一个挽着耿老爹的胳膊走在前面,耿正和李尚武各牵高头大骡拉着大平车并排跟在后面。耿老爹望着阔别九年多了魂牵梦萦的家,踏踏实实地走去,走回去……
且说徒步跟在耿正兄妹三人车后的那三个男人,他们看到骡车不走了,也就分散开了坐在了离骡车十多步远的路边田埂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关注着这边事态的展变化。耿家父子们的所有哭述和欢笑,他们也都听了个大概。看到这东、西两边的人和车合二为一之后,又高高兴兴地重新出了,他们也起身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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